七號攔住了夭桃,帶她站在小院的門檻上,隔著風雪,耐心的等著丹朱忙完。
夭桃和夭夭對此都沒有什么意見,她們對七號出現(xiàn)時那張僵硬的臉的來源有了一些猜測,并沒有去雪地里溜一圈的欲望。
兩人沉默的站著,沒有什么動作,互相也沒有交談。直到丹朱整理好她手邊的所有茶具,抬起頭正正的看過來。
丹朱整個面龐的線條極其清晰,全然無法融入模糊的雪景。
她的五官如同細致的雕刻,精致,細膩,毫無瑕疵,卻像一個假人。
夭桃直到這時才看到她的眼睛。那雙眼睛黑沉,沒有一絲光彩。直視人的時候,眼底似乎有一絲能夠感染人的瘋狂,看起來冰冷瘆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避。而她卻像是無知無覺,一雙眼睛如同長夜漫漫,分隔了兩個世界,外面的人窮其一生也無法進入。
第一次真正的看清丹朱容貌的夭桃,愣了好一會兒。
她站在那里,與周圍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招手示意七號和夭桃進去,一抬手,似乎天地間的景色都被虛化了,只余下她紅衣鮮艷,眉眼分明,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衣服還是容貌更加灼目。
這樣的直視只有幾秒,片刻后,丹朱瞇了瞇眼睛,像是笑了。
那雙眼睛一旦不見,丹朱身上尖銳刺人的感覺便盡數(shù)收斂,仍然是那個來自光明的萬千風華的美人,之前的瘋狂似乎從來不存在。
七號和丹朱認識的時間久了,早已經見慣,沒有什么異常的感覺,已經抬步向里走了。見夭桃還愣著,回身拉了她一把。
夭桃踉蹌向前一步,沖進了漫天正紛揚落下的雪中,周身彌漫的寒意,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也許是踩的地方不對,才只邁進院門一步,夭桃兩只腳都陷入了雪地,直沒到小腿。
七號本來正抓著夭桃的手臂,夭桃一往下掉,七號就反應過來,及時剎住了向夭桃的方向滑過去的勢頭,敏捷的把夭桃從雪窩里提出來放在了一邊。
還沒有來的及松口氣,七號剛把夭桃在一旁放下,夭桃身下的雪地就塌了下去。
七號都懵了,看著那個剛好只比人大一圈兒的深坑,疑惑的在四周踩了踩,甚至作死的在夭桃剛陷住的地方也來了一腳,都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
夭桃也懵掉了,本著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坐會的原則,夭桃坐在坑底,仰望大約離她兩米的洞口,忍不住犯嘀咕:“我手氣這么好?”
夭夭涼涼的道:“手氣不好也得不了這世界上僅此一例絕無僅有的病啊?!?p> 夭桃撇了撇嘴,對夭夭日常懟人的作風毫不意外:“怎么說話呢,會不會說話啊?”
“哦,那你說我會不會說話?”
“會啊,當然會啊,這么會說話就多說兩句啊?!?p> 夭夭噗嗤一聲笑了,連開口說話時都帶著笑音:“你別老是賣蠢,說的好像你發(fā)現(xiàn)不了這種過分巧合的強迫癥現(xiàn)象一樣?!?p> “不是發(fā)現(xiàn)不了?!必蔡矣挚戳艘谎廴匀粵]有人想拉她上去的空曠洞口,試著戳了戳坑壁上的泥土,試了試硬度后又收回了手。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應該沒有惹著她吧,我剛進門。七號也沒說過丹朱還有這樣的惡趣味啊?”夭桃郁悶的縮成一團,“我到現(xiàn)在都是懵的,這個人真奇怪哦?!?p> “看開點吧小丫頭,”夭夭故意壓低了聲音,一副“深沉”“成熟”的樣子,“你應該慶幸,應該感恩,畢竟——”
“她還沒有拿雪凍死你。”
夭桃:“……謝不殺之恩?”
夭夭仍然壓低了聲音,發(fā)出歷經世事的隱士般深刻的嘆息。夭桃怕自己笑出聲來,也不和她對戲了,直接問道:“可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么愛整我?”
“說不定是你搶了她放在心上的七號,所以她就要對付你。啊,多么凄美的愛情,你看,那些為了愛奮不顧身的人兒啊——”
夭夭編著編著又演了起來。
看著夭桃的臉都氣鼓了,夭夭這才滿足的退出了戲精模式,正色道:“我肯定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正好喜歡整你,不過在走廊里見那一面之后,按她的性子,接下來一直欺負你也是可以想見的。”
“要不然我怎么讓你跟著她?她看起來擅長幻境和空間的轉換,你在她手底下多受點欺負沒壞處的。”
夭桃有點憋氣,卻也知道沒有發(fā)脾氣的理由,委屈巴巴的對夭夭說道:“你一點也不提醒我。”
“這種突發(fā)事件,早知道就沒意思了呀。”
“說實話,我本來想訓練一下你對突發(fā)事件的反應速度,因為我一向覺得你是那種只要見一件事情超出了你的預料,就得猶豫糾結半天的人?!?p> “然而我沒想到,對你來說,在突發(fā)事件成為常態(tài)之后,你根本連個反應也不給了?!?p> 上方的洞口垂下來一根粗短的繩子,繩子尾部還打了個圈,剛好在夭桃踮起腳尖能夠到的高度。
夭夭催著夭桃去抓住了繩圈,在她緩緩上升的過程中,才就著剛剛的話題繼續(xù)。
“你這樣可不行,你其實不知道造成突發(fā)事件的人對你是不是有惡意啊。他們可以把你拉進另外的場景,在你還懶得給出反應的時候就把你殺死了。”
夭桃沒有來得及回話,七號已經把她拉了上來。
這次七號也學乖了,直接拎著夭桃到了院門口才把她放下,夭桃終于沒有再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七號看著一身狼狽的夭桃,忍不住樂出了聲,回身向丹朱笑罵道:“你也該夠了,一直這樣折騰,不知道你是要折騰她還是要折騰我。”
“趕緊把坑全挪了,我得過去?!?p> 丹朱搖了搖頭,仍然眉眼彎彎,溫和的話音毫無起伏:“不行。你可以過來,她不行?!?p> 七號翻了個白眼:“又怎么,你不是答應照顧她一下了?”
“是啊。她在外邊,我也會多關注的?!?p> 丹朱的語調一直很平穩(wěn),聽起來倒像是十分認真的樣子。
“我這個院子,她可以隨便來。等她能自己走到我身邊的那一天,她就不需要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