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有嘴炮，請你靜聽
作為在座之中唯一的男性，林東被問得這個問題十分之刁鉆，要是回答得稍有差池，可能便會引起公憤，看曹纓之期待的眼神和齊卿嫻嘴角看笑話般的勾起，便知道此問的兇險。不過林東是何等人也，天涯論壇吹過水，百度貼吧水過經(jīng)，這種問題豈能難得住他？
“若是單論女誡中的夫婦之道，似乎沒有什么問題，夫御外，婦御內(nèi)，相敬如賓。不過……”林東看著駱紅袖更加蹙緊的眉頭，趕緊話鋒一轉，“圣人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人的教誨又有幾個男人做得到？若是夫不以此道嚴格要求自己，又有什么立場要求妻子也按此行事呢？所以無論什么觀點都是相對的?！?p> 這話說得極對駱紅袖的胃口，她一直主張女性也可讀書識字，便是為了追尋那公平二字。
“不管你這話是不是真心的，勉強算你過關了?！?p> 駱紅袖示意林東坐下，便接著授課。
不知不覺半個多時辰，駱院首散了課，便讓諸位學生先散去，將林東三人請到會客廳飲茶。
駱紅袖講得口干，張開菱唇細飲一口清茶，她望著三人道：“卿嫻既然帶著你來我的書院，想來你也是知道她真實身份了，這位曹寅公子便是離陽最良曹纓之吧，至于你，林東……”
駱院首沒好氣地白了林東一眼：“昨日四絕門的色絕孔仙兒又來見了我一面，說了一些你們武侯奇門的理論，我倒是差點就被她說服與你們合作了。不過今天看到你和卿嫻與纓之都糾纏不清，想來和那些臭男人也不過是一路貨色罷了?！?p> 齊卿嫻趕忙道：“駱姐姐，誰和這人糾纏不清了，你可不要瞎講。”
駱紅袖呵呵笑了一聲道：“小卿嫻，我還不知道你么？從小到大除了你哥哥，有幾個男人入得了你法眼？更別說帶著他游玩襄陽城了?！?p> 齊卿嫻嘴硬道：“我那是帶纓之玩，林東不過是順帶的而已，而且他剛剛投靠于我，主公帶著麾下怎么了？”
“呵呵，就你這嘴硬的性子，小心你父皇把你嫁到北魏聯(lián)姻去?！?p> “那也比姑姑你嫁給金銀強?！?p> 曹纓之尷尬地看著這對親戚互懟，林東眼見情勢快要不可收拾，趕緊插嘴道：“駱院首，我已經(jīng)決意投靠沁陽公主殿下，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些許商業(yè)上的合作應該不成問題吧?！?p> “投靠卿嫻？就怕你是不安好心?！瘪樇t袖坐直了身子，道，“想要與我合作？很簡單，說服我就行?！?p> 林東微微一笑，自己確實不安好心，至于說服？我可是用嘴炮打蒙了孔明的男人，會怕你？
“無論是《周易》還是《列子》都提出了男尊女卑這一思想，而駱院首敢在這樣的風氣中為女性發(fā)聲，自是當今奇女子?！?p> 駱紅袖不屑地道：“恭維的話我聽得多了，說這可不管用。”
“那如果我說駱院首為女子爭權的方法有誤，不過是徒勞罷了，但我有真正的妙法，這樣如何？”
駱院首卻是出奇地沒有反駁，她皺著眉頭道：“昨日色絕也和我談起過，那個所謂的生產(chǎn)力？你們武侯奇門里當真可以做到男女平等？”
林東搖了搖頭道：“絕對的平等是不存在的，只能做到相對平等。駱院首是個聰明人，創(chuàng)辦紅袖書院是想證明女子和男子一樣，都可以讀圣賢書，行圣賢事，我說的可對？”
駱紅袖傲然地道：“是又何如？現(xiàn)在雖然我紅袖書院只有二十一個學生，但是憑我的財力，不出三年我可以讓整個襄陽的女子都上書院?！?p> “所以我說院首你錯了，就算你讓整個襄陽的女子都讀書又如何？女性無法科舉，無法改變這點就注定了這是一條死路?！绷謻|沉聲道，“就算你用盡辦法讓女性可以科舉，但那注定是百里挑一，男子科舉不第還可以去當師爺，當小吏，當賬房先生，當教書先生，那女子呢？若是最后只能去嫁人，相夫教子，豈不是坐實了女子讀書無用論？”
“我……我……我可以讓她們到我的店里做事……”
“據(jù)我了解，駱院首的產(chǎn)業(yè)以商鋪、采礦、販鹽為主吧，那您是打算讓這些女子跑商鋪、下礦洞，還是拉鹽車？”
駱紅袖陷入了沉思，她是公主之女，自小有名師教導，也不缺政治頭腦，但是時代的局限性讓她弄不明白女性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昨天與孔仙兒的爭論和今日林東的言語，讓她好像抓到了一絲苗頭，理智告訴她，林東說得絕不是空穴來風。
林東見狀趕緊趁熱打鐵：“這樣駱院首，我給你舉個例子，我武侯奇門曾有一名師兄從絲綢之路遠赴大陸的另一端，那里有一個島國名叫英吉利。百年之前，那個國家的女性也和我華夏一樣，地位低下，沒有接受教育的權利，甚至那邊的行政者還擁有治下所有少女的處女權，意味著他們可以任意索取轄區(qū)內(nèi)女子的第一次?！?p> 曹纓之訝異的叫出聲來：“還有這種事？這也太不講道理了！”
駱紅袖憤恨地道：“蠻夷之國！”
“可是就是這蠻夷之國，近些年來女性地位卻大大提高，不僅可以接受教育，甚至可以任官，駱院首可知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林東故意賣了個關子，滿飲了一口茶水，又慢慢悠悠地拿起茶壺給自己添上。
駱紅袖一把搶過茶壺，直接給林東添了三杯，急迫地道：“快喝，喝完快點說！”
林東看到三位才女都是急切地望著自己，效果到了便也不再拖延：“我那位師兄考據(jù)了英吉利的歷史，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要從一臺紡紗機開始說起?！?p> “紡紗機？”三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顯然都已經(jīng)沉浸了進來。
“對，這個英吉利最發(fā)達的產(chǎn)業(yè)便是紡織業(yè)，和我們?nèi)A夏經(jīng)常發(fā)生的大地主巧取豪奪一樣，他們也經(jīng)常會掠奪農(nóng)民的土地，改為放牧或者種植棉花，作為紡織的原料。后來一個普通工人發(fā)明出一種一次能紡織出八根棉線的紡紗機，改造之后甚至能同時紡織八十根棉線?！?p> 曹纓之驚呼出聲：“八十根？這不可能，那豈不是意味著這一臺紡織機可以抵八十臺繅絲車？”她是商人之女，自然了解這樣一種紡織機誕生的意義，這意味著效率大大提升，成品的價格無限接近于原料成本，幾臺這樣的紡織機織出來的布就能供給一個縣城。
“有什么不可能？這種紡紗機的出現(xiàn)使得英吉利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的織布作坊，但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他們織布的效率太高，棉和羊毛供應不上了。于是貪婪的地主發(fā)動了更大規(guī)模的圈地運動，而種植棉花或者放牧所需的人手遠小于種植糧食，這些農(nóng)民連去地主家當?shù)钁舳疾恍小Ｗ罱K這些走投無路的農(nóng)民，無論男女只能各自去城中的各種作坊做事，飽受其辱。”
駱紅袖出聲道：“你說到現(xiàn)在，這又和女子地位有什么關系？”
“你急什么，馬上就講到了?！绷謻|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接著道，“最后，大量的農(nóng)民被迫在城中工作，就如同華夏的農(nóng)民起義一般，他們也起義了，而由于女性和男子一樣工作，一樣有收入，又一起抗爭，逐漸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在新的王朝建立之后，女性的地位也越來越高。最后我?guī)熜挚偨Y出了一句話，我一直奉為圭臬——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便是屬于英吉利女性的故事?！?p> 當然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林東不過是把第一次工業(yè)革命的事情簡單濃縮了一下，不過女性解放也確實是伴隨著工業(yè)革命，大量女性涌入工廠之后開始的。
“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駱紅袖歪著頭盯著林東，一對桃花眼滿是茫然，這樣子竟讓林東覺得十分可愛。
“簡單解釋一下，經(jīng)濟基礎可以理解為收入，上層建筑便是家庭地位，駱院首你可以想想，當一個相夫教子的女子有了自己的收入，她會想干什么呢？當然，作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她會幫自己的丈夫子女購置物品，但若是還有剩余呢？她會為自己買胭脂水粉，她會希望有更多賣女性用品的店鋪出現(xiàn)，會希望有能讓女性出入的娛樂場所。若是南唐有一半的女子都是這樣，駱院首，你能想象出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場景嗎？”
林東說得激動，直接站了起來，他一邊比劃一邊道：“那時候會有大量賣女性物品的商鋪，甚至是專為女性開辦的茶樓、戲院、私塾，商家會想方設法地討好女性，好賺到更多的錢。甚至由于女性貢獻了大量稅收，連朝廷也不得不聽取她們的意見，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仍然做不到平等，難道女性地位不是大大提高了嗎？”
駱紅袖張著櫻唇，一對媚眼死死地盯住林東，她滿面陀紅，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一天，女性可以自由地出門讀書，自在地買東西，不再是一件附屬的物品。而眼前激動的林東，便是自己迷茫了許久的指路人，自己那久已沉寂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林東每一次眨眼，每一次擺手，自己的心也會跟著跳動一下，跳得那么用力，那么，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