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石剛走出數(shù)據(jù)安全部的辦公室,他自己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喬高陽。
他連忙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兒?”喬高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二層,正在去研究室的路上?!庇谧邮贿呎f,一邊往研究室走去。
“你來一下一層的A104會議室,我們要開個會?!?p> “現(xiàn)在?”于子石一愣,“你恢復了嗎?你幾個小時前才剛醒啊?!?p> “我沒事?!眴谈哧柕穆曇粢廊皇瞧届o而清冷的,“沒有多少時間了?!?p> “什么沒有時間了?”于子石的心一揪,追問道。
“等會兒會說的,情況比我們想象得更糟糕,對了,蕭光醒了沒有,”喬高陽問道。
“醒了,他也得來嗎?”
“嗯?!眴谈哧栴D了頓,“最好能來,他也已經無法從這件事脫身了。”
“行吧,行吧,我去借個輪椅把他推來?!庇谧邮瘒@了口氣,心里想著喬高陽真的是不近人情。
“這也是為了你們好,雖然這個會議不會很愉快的,你們做好心理準備。還有……”
他頓了頓,似乎在醞釀情緒。
“謝謝?!?p>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于子石聽到那聲謝謝,嘴角不自覺地扯了扯,笑了起來,掛了電話便走向醫(yī)務室。
“蕭光,喬高陽喊我們去開會?!庇谧邮崎_病房的門,蕭光正坐在床上吃飯,一口粥正含在嘴里。
“我靠,他是人嗎?”蕭光翻了個白眼,“剛差點搞得我沒命,好不容易我緩過來了就讓我去開會,你逗我吧?我也得去?”
“我沒逗你,你也得去?!庇谧邮瘮偭藬偸郑耙?,我給你推個輪椅?”
“這他媽,比996還慘無人道,人家996至少進醫(yī)院了還讓休息啊?!笔捁獍Ш苛似饋?,但還是抓緊三兩下扒完了粥,掙扎地下床。
“輪椅要不要???”
“不了,不了,太難看了?!?p> 蕭光的腿受的傷不重,還勉強能自己站起來,但走起來著實有些一瘸一拐的,于子石把拐杖遞給他,他也不太會用的樣子,笨拙地挪動著。
“我推你吧……”于子石無奈地一個勁搖頭。
“不了!”蕭光倔強地搖搖頭,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向外走去。
于子石跟在蕭光身后,護著他朝著會議室走去。
“也好,這幫老東西,害我們來了這么個鬼地方,也是時候讓他們把話說清楚點了?!笔捁庖贿呑?,一邊憤憤地罵著,“不然的話,我們這么多人命,遲早全搭載這里?!?p> “你先別激動啊,喬高陽可能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于子石看到路人對蕭光行著注目禮,趕緊拉了拉他的袖子,壓低聲音安撫道,“你小聲點,這件事可能別人都還不知道。”
“喲呵,挺有他們的作風,先是根本不公布計劃的真正目的,現(xiàn)在都死了個人了,還想買瞞天過海?!笔捁馑坪跏钦娴耐ι鷼?,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這不讓我們去開會嗎,肯定是要想解決方案啊?!?p> “方案?什么方案,驅鬼嗎,這船上什么學科都有,但道士和牧師肯定是沒有的?!笔捁庾I諷地笑了笑。
“呃,你怎么就覺得這是鬼呢,不一定是啊,可能是你們被下了幻覺的藥物什么的……”于子石話音未落,就看見蕭光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轉過頭。
“幻覺?你覺得那是我們的幻覺?”他咆哮起來,舉起一根拐杖用力地敲了敲地板,“我拿我的()跟你保證,那不是幻覺,他媽的這么真實的能殺人的怪物要能是幻覺,我是你孫子!”
“我只是舉個例子啊,對不起,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于子石從來沒見過蕭光發(fā)火的樣子,有些被嚇到了,縮了縮脖子,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哎?!笔捁鈸u著頭,嘆了口氣,拄著拐杖繼續(xù)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算了,我不該跟你發(fā)火,我還得先謝謝是你救了我,沒有你我可能命都沒了?!?p> “客氣啥,要是我出事,你應該也會來救我的?!庇谧邮肿煨π?,小心翼翼地用不會給蕭光造成負擔的力度拍了拍蕭光的肩膀。
“嚯?!笔捁饴冻鲆稽c點笑容,“你可真能說啊?!?p> 等他們倆到達會議室的時候,這個大約能容納二十來人的會議室已經坐了不少人。于子石眼熟的人有喬高陽,白宏勝,方建章,放射學的田文光,天銘號的研究員辛高杰,金和裕,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
一個是全場唯一的女性,胸牌上寫著她的名字,金紫,她看起來似乎30歲上下,一頭漂亮的棕色卷發(fā)扎成一個低馬尾,戴著厚厚的眼鏡,正在敲打著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于子石進來的時候她稍稍抬了下頭,對著他幾不可見地稍稍笑了笑。于子石也回笑了一下。他對金紫有印象,因為歷史學在船上特別突兀,當時開動員會的時候,他注意到過歷史學的團隊里的人,正包括金紫。
另一個是一個目光如炬的中年人,穿著一身迷彩服,胸前掛著幾個勛章,正在和方建章低聲交談著什么。他沒有胸牌,但大概能讓人猜出他的身份。
方建章看到于子石和蕭光走進來,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們來了,請坐吧,辛苦了?!?p> 于子石扶著蕭光,在喬高陽旁邊坐下了。蕭光可能也沒想到說是開會,居然會是召集了這么多高等級的人的會議,剛才的怒氣一下子被壓得沒了影,兩人像小雞一樣縮在椅子上,不安地捏著自己的手。
喬高陽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似乎他是今天的會議的主持者。于子石看到,他的身上也還帶著傷,臉上貼著一塊紗布,手上也打著繃帶,露出的指關節(jié)上有好幾處擦傷的血痕,站起來的時候手一直扶著桌子。
“各位好,我是海洋生物科學團隊的指揮,喬高陽。”喬高陽緩緩開口道,朝著方建章和那個迷彩服的男人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方先生,譚先生,你們好,感謝你們抽出時間來聽我的匯報?!?p> 被稱作譚先生的人微微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不用這么客氣,你繼續(xù)說?!?p> “我接下來要向各位匯報的事情,是造成船上的氣象學專家領隊,謝天韻遇害的經過,以及我和我團隊的研究員,蕭光遇險時遇到的超出預期的危險情況。”喬高陽的眼神十分嚴肅,挺直了脊背,“我對謝教授的死感到非常的悲痛,但事已至此,我們也不能讓她白白犧牲。我有理由認為,我報告的內容,將關系到我們這艘‘志明’號全體船員的安危?!?p> 頓了頓,他又轉向了蕭光,說道:“蕭光,我要和你特別說明一下,我接下來說的內容里,可能有你沒有遇到的部分情況,你有什么疑問,你先聽完,等會兒單獨再問我?!?p> 蕭光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說什么,眼神里滿是困惑,但還是姑且應了一聲:“好?!?p> 喬高陽報告的內容的前半段,和蕭光說給于子石聽的內容基本上是一致的,從他們進入會議室,謝天韻告訴喬高陽船只被困,到出現(xiàn)襲擊者和黑洞,三人被送入一個陌生船艙,然后謝天韻因為跳入一個黑洞而疑似跳轉到了她的死亡位置,然后便疑似被擠壓致死。
白宏勝接著站了起來,在屏幕上打出了一份PDF,是謝天韻的尸檢報告和DNA鑒定結果,不過沒有圖片和影像資料被打出來。他似乎也熬了夜,頂著濃重的黑眼圈,身上的白大褂皺巴巴的,可能是穿著外套和衣而睡稍作休息時留下的痕跡。
會議室至始至終都很安靜,只有發(fā)言的人在陳述著恐怖的事件經過。方建章的表情十分嚴肅,而辛高杰和金和裕則情緒顯然不是很平穩(wěn),露出了些許恐懼和不安的申請。辛高杰的胡茬似乎比動員大會的時候長得更長,整個人也瘦脫了一圈。于子石仔細看了看,他好像有些發(fā)抖。金和裕則一直低著頭,抱著自己的雙臂,不停地抖著腳,眼睛不安地來回轉動著。
白宏勝的報告結束后,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喬高陽再次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蕭光,說道:“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我踏入第二個黑洞,我們暫且稱其為‘門’,之后遇到的情況?!?p> 他頓了頓,低下頭,捏著手里的一支筆,指尖微微發(fā)白。
“以及,人?!?p> ------------
喬高陽穿過第二個黑洞的時候,他一瞬間以為自己要死了,然而并沒有,他只是輕輕地落入了另一個整潔的房間。
幾秒鐘后,他恢復了視力,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身處一個全白的房間中央,正對面的墻壁是一面并未亮起的巨大的電子屏。
他身后的黑霧已經不見了,這個房間看起來并不像有出口的樣子,看起來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門窗,他四周的墻壁都仿佛是嚴絲合縫的。墻壁上游走著密密麻麻的,如同發(fā)光的電線一般的回路,流淌著乳白色的淡淡光芒,形成一種古怪的紋樣。整個房間有著一種超前的科技感,但又有種跳脫的感覺。
他又盯著后面那塊電子屏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怪異,他仿佛有那么幾個瞬間,能看到屏幕上的圖案,是一個紋樣,一個他不認識的紋樣,但是當他定睛辨認的時候,又無法看見,也無法描述他看到的圖案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繞著原地走動了幾步,呼吸了幾口空氣,發(fā)覺這里除了看上去有些奇怪以外,并沒有什么其他的危險,整個房間寂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絲毫沒有除了他以外的活物的氣息。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四下張望,努力冷靜下來。
剛才已經發(fā)生了一次空間轉移現(xiàn)象,現(xiàn)在恐怕是又發(fā)生了,喬高陽迅速地理解了現(xiàn)在的情況?,F(xiàn)在首先要搞清楚自己在哪里,這間房間的出口在哪里。
他走到電子屏前面,仔細打量這塊屏幕。這塊屏幕整體上還是接近他所認知的科技水平的,但看向它的時候,總有些不舒服,仿佛會產生輕微的幻覺。他研究了一會兒,并沒有研究出所以然,悻悻地放棄了。
他繞著房間墻壁仔細檢查了一圈。墻壁上沒有門,沒有窗,整個房間大約二十平米大小,五米左右高,就像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他用手感受了一下墻壁,地板,光滑的表面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摸不到縫隙。
來回兜了兩三圈后,他有些陷入了焦慮,感覺自己被困住了。
這時喬高陽突然感受到,身邊的氣流流動方向有了改變。他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身后的墻壁上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扇門,門的那一頭是一條同樣是白色的走廊。
他猶豫了一下,向著那扇門走去。
穿過走廊,他走到了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有著一面巨大的玻璃窗,能夠看到里面陳列著一排類似于休眠倉一樣的設備,而房間也似乎正在啟用著。
喬高陽趴在玻璃上,往里看去,房間里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管道和儀器,連接著那些休眠倉,輸送著不知名的液體和氣體,玻璃的溫度感覺非常的低。其中一個休眠倉里躺著一個年輕女子,玻璃罩下露出了她的臉龐,她正在安靜地沉睡著。
喬高陽瞪大了眼睛。
雖然隔著一點距離,但他認出了,是唐怡。
他不敢發(fā)出什么聲響,朝四下看了一眼,試圖尋找通向內間的入口。但是,這里也一樣,沒有任何的門,
“你是誰,在這里做什么?”
突然有個聲音毫無預兆地從他的背后響起,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呼吸聲,就這么突然在近處出現(xiàn)了。正在檢查墻壁的喬高陽猛地一個激靈,回頭一看,一個穿著白袍的人正站在背后看著他。那人看起來,仿佛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頭發(fā)卻是雪白的,表情也冰冷得可怕,嘴唇沒有一點血色,一雙混黑的眼睛以一種極有穿透力的目光釘在了喬高陽身上。。
少年抱著一本厚重的書,他顯然已經對眼前的陌生人起了戒心,幾乎只是遲疑了一瞬間,他的手向著袍子里伸去。
喬高陽想都沒想,拔腿就跑。
喬高陽剛剛轉過身跑出了一步,就突然感覺到后頸掠過一抹涼意,冰冷的金屬擦過了他的皮膚。他感覺自己似乎是被刀子劃中了。他顧不得疼痛,頭也不回,朝著最近的出口沖了出去。
他顯然沖向的不是他來時的門,這里是陌生的走廊回路,他狂奔著路過許多不知道是什么用處的房間,那個白袍的少年在他的背后緊追不舍,但所幸的是,少年的小身板似乎也跑不快,一直沒能再貼上喬高陽。后頸的傷口刺痛著,幸好只是擦傷沒有被割破血管,否則喬高陽可能已經交代在了這里。
前方的路螺旋向上,喬高陽也不知道盡頭會通向哪里,背后的少年依然窮追不舍。他突然看見左手邊有一個房間門口有一個他并不明白的標志,并且門正開著,他一咬牙,一個急轉進入了房間,反手將門甩上,把鎖迅速地掛上了。
現(xiàn)在,他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喬高陽抬頭打量這個房間。
他的眼前,是一個儀器,中間是一團,他剛才見過的,黑影,又或是黑霧。
那團東西現(xiàn)在似乎被控制在了這個儀器里面,不再是無限增長的狀態(tài),只是微微地扭動著。喬高陽的身后響起了粗暴地扭動門把手的聲音。他想了想,一咬牙,跳入了黑霧中。
然后,他感覺自己的頭重重地撞在了什么東西上,暈了過去。
漠湮落
【現(xiàn)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方建章:60歲,海洋勘測聯(lián)盟主席,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認為沉船底下是其他國家留下的戰(zhàn)爭武器。 田文光:51歲,放射學專家,應方建章的邀請而來進行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