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歸不禁懷疑,自己身邊到底有什么是真實的。
“你到底還有多少身份!”之歸再一次問道。
“這就說不準了,有的身份不過用了一兩次,倒也不必計較。”阿契搪塞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敝畾w站起,一步步走近阿契。
“沒有什么別的身份了吧,其實李長秀這個身份并不是針對你的?!卑⑵跸袷窃谡?wù)撌裁礋o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一般。
“起初我是想接近你娘的,可后來發(fā)現(xiàn),伊可似乎更在意你。”
之歸深吸一口氣。
“我不想看見你?!?p> 面前這個人,只不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虧她之前還曾可憐過他。
現(xiàn)在想想,他當時的脆弱怕是故意表現(xiàn)出來的吧!
自嘲般搖搖頭,之歸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阿契站在原地,臉上的笑一如訓練過千百回的那般自然。
只有樓下遠遠望著的黑玉,眼中的憎惡幾乎溢出。
又過了幾日,之歸已經(jīng)從李長秀是阿契眾多身份之一的事實中走出。
她依舊每天坐在平臺上發(fā)呆,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依舊每天練習江忠清曾教給她的招式,每一個動作,都不斷重復。
除這兩件事之外,她找不到別的可以消磨時間的事情。
尉和倒是每日在周圍轉(zhuǎn)悠,似乎在尋找什么。
阿契派來的人只時刻留意之歸,對于他的去向是不大在意的。
一晃,半年過去了。
這期間,江忠清來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倒是阿契,隔三差五便會過來一趟。偶爾,還會住下。
之歸沒辦法與他和平相處,可又沒辦法逃離,只能視而不見,每日照常做自己的事情。
盡管這樣,之歸還是發(fā)現(xiàn)了阿契越來越虛弱的事實。
這天,阿契又坐在之歸身邊,與她一同望著無邊森郁。
“你說,人死了會有來世嗎?”阿契問。
之歸仍舊裝作聽不見。
“我認為是沒有的?!卑⑵踝源鸬溃耙皇赖募m葛,到死終結(jié),來世再也記不著,那是多么冤枉的一件事?!?p> “倒不如沒有。”
之歸內(nèi)心訕笑:那倒未必,指不定被你所害的人,全都保持著此世的記憶,等著長大后來找你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卑⑵跬蝗淮笮?,“若真有來世,你也休想逃開我。
之歸憤怒地抬頭:“為什么!”
“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阿契癡癡笑著,幾乎笑出淚來。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之歸猛的站起,再次跑開。
黑玉咬著牙來到阿契身邊,遞上一杯熱水。
“別做出那樣的表情?!卑⑵跗沉艘谎酆谟竦?。
黑玉長舒一口氣,扯出一道怎么看,都滿是敷衍的笑。
“膽子大了?”阿契向后靠在椅子上,闔上雙眼,無波無瀾。
“喝些水吧,夫人交代讓我照顧好你?!焙谟駶M是心疼。
“喝水有用的話,我自然會喝。”阿契蒼白消瘦得可怕。
“夫人說這水是從圣山取來的,多少能緩解些,你也不想看夫人傷心難過吧!”黑玉執(zhí)意把水送到阿契面前。
阿契睜眼,警告之意滿溢。
“你不喝,我只能這么說?!焙谟褫^勁。
阿契瞪視著黑玉。
良久,阿契認輸了。
他接過黑玉手里仍舊溫熱的水,仰頭一干而盡。
“現(xiàn)在滿意了?”阿契把杯子扔回給黑玉。
黑玉卻轉(zhuǎn)身離開了。
她不想看阿契糟踐自己。
夜里,阿契不知從哪兒找來許多酒擺在平臺上,自斟自飲。
之歸和尉和坐在平臺另一側(cè)乘涼,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阿契一般。
阿契沒有發(fā)出什么響動,只偶爾有酒壇碰撞的聲音。
然而當他喝到第二壇的時候,卻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
黑玉一直沒有出現(xiàn),不知是不愿出現(xiàn),還是不在周圍。
咳嗽聲越來越激烈,之歸雖然惡意的想,喝死他算了。
但終究沒狠下心來。
她快步走到阿契面前,一把奪走了他喝酒的碗。
“你還要不要命了!”之歸大聲質(zhì)問道。
“命?”阿契眼里閃過一絲迷茫,“那是我能決定的嗎?”
“說什么呢!你的命你不能決定,還能有誰能決定?”之歸把碗扔在桌上,攙起阿契。
他輕飄飄的身子仿佛被抽干了血肉一般,不僅失去了重量,連溫度也低得可怕。
“身子都這樣了,還在這喝酒,我看你是真嫌自己活得太長了?!敝畾w沒好氣道。
“我的死活重要嗎?”阿契突然掙脫了之歸,死死盯著之歸問道。
“誰管你的死活,”之歸嗤笑道,“真要我說,像你這種人,早死早超生?!?p> 阿契笑笑,滿是疤痕的臉在夜里,看不出表情來。
“我還沒告訴你,你母親的事情吧!”阿契嘴唇一張一合,令之歸幾乎停止呼吸。
“放心,不是什么壞事,她不過找回了親生父親,闔家團圓而已。至于你那個弟弟,則跟著她祖父一同上了戰(zhàn)場!”
阿契短短兩句話,對之歸來說,卻恍如雷擊。
什么叫做她母親找回了親生父親?
什么又叫做上了戰(zhàn)場!
難道,她在此安穩(wěn)之時,伊可已經(jīng)上了戰(zhàn)場,生死難測?
她激動得雙目發(fā)紅,卻仍強迫自己冷靜。
“你坐下,好好說與我聽?!?p> “沒什么好說的,我只問你,可愿意離開?”
阿契咧嘴露出了牙,在并不明晰的月光中閃動著不知名的光。
“你真能放我離開?”之歸問得小心翼翼。
她等這句話等得太久。
“就算不放你走,你那位侍衛(wèi),也已經(jīng)準備好了今晚帶你離開?!卑⑵跹凵袂迕鳎挠邪敕趾茸淼囊馑?。
就連咳嗽,也好似突然消失。
之歸看向尉和。
尉和卻沒有反應(yīng)。
“你又有什么陰謀?”她在阿契手上栽過太多次跟頭。
然而形勢所逼,每一次栽過跟頭后,她卻又不得不繼續(xù)留在阿契身邊。
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陰謀?”阿契若有所思,“其實,倒真有一件事。”
“什么?”之歸防備的退后幾步。
“小事,別那么緊張?!卑⑵跽f完,有腳步聲響起。
之歸看向響起腳步聲的黑暗拐角,眉頭越皺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