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之歸睡得并不安穩(wěn)。
夢里全是家人的影子,或開心,或傷痛。雖然不能組成完整的劇情,卻那么的令人眷念。
輾轉(zhuǎn)反側(cè),她索性不再睡了。
悄悄打開門,輕輕從阿契房間門前走過。
大堂點著一只蠟燭,守夜的小二倚著柜臺昏昏欲睡。
之歸小心下樓,走到小二面前。
“醒醒。”之歸輕聲叫道。
“???客官有何事?”小二猛地被叫醒,聲音大了些。
“噓!噓!”之歸眼神往樓上瞟。
小二趕緊壓低了嗓子:“客官有何事?”
“今日樓里可住有孩子?”之歸問。
“孩子?”小二眼神流轉(zhuǎn),帶了些警惕,“不知客官問這作甚?”
空曠的大堂,些微聲響都會被放大,再加上小二隱隱有拔高聲音的意思,之歸急了:“你只說有是沒有!”
“本店有規(guī)矩,不能隨意透露客人的消息,還請見諒。”半夜帶著面具,不是見不得人,就是即將見不得人,這樣的人,能是好人嗎?
“你!”之歸真想提起他的衣領(lǐng)狠狠威脅一番,但又怕弄出什么聲響,驚動阿契,只得咬牙離開。
但她卻沒有回房,而是悄悄來到之前伊可住的房間。
“叩叩叩……”之歸心跳如擂鼓。
屋內(nèi)傳來走動的聲音,隨即蠟燭被點亮。
“誰?。 ?p> 是一道女聲。
之歸欣喜異常,她壓低聲音問道:“是伊可嗎?”
“姐姐?”屋內(nèi)聲音帶著驚喜。
很快,門被打開,伊可的臉在蠟燭的映照下,格外溫柔。
“快,讓我進去!”之歸進屋前往阿契所住位置看了一眼。
這一看,內(nèi)心咯噔一下。
昏暗的光線里,正站著個人。
看上去,正是阿契的身形。
都走到了這一步,難道還有回頭的必要?
之歸才不管阿契之后會如何,壓下緊張,進了屋子,關(guān)上了門。
“姐姐?”伊可看出了之歸的異常,“你這是,從岳府逃出來的?”
“我……”,之歸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神醫(yī)來了。”
“然后就把你替出來了?”伊可是歡喜的。
之歸搖頭:“不僅如此?!?p> “那是怎么了?”伊可盯著之歸臉上的面具。
“哎!”之歸摘下了面具:“你看吧!”
在蠟燭的映照下,疤痕多了些陰影,變得越發(fā)猙獰,深色的皮膚倒看不大出了。
“這是怎么回事?不是好了嗎?”伊可知道,這種反復,對誰來說,都無法接受,更別說自家這個心思千回百繞的家伙了。
“神醫(yī)說……我臉上這東西,是因為中了蠱?!笨尚M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她也不是很清楚。
“蠱?”伊可滿臉的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中蠱?誰會給你下蠱?”
要知道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之歸臉上就是這副模樣。
誰會給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下蠱?
看來這事,得好好問問娘了。
“我也想知道?!敝畾w比誰都想弄清楚。
“這事我們慢慢去查,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給你弄個身份出來。”
伊可把蠟燭放在桌上,又一陣翻找。
之歸看著她微彎的背脊,一股暖流盈滿全身。
當伊可手拿地圖轉(zhuǎn)身的時候,對上了一雙微潤的眼。
“這是做什么?怎么還哭上了。”伊可一邊說,一邊攤開了手里的地圖。
“你來瞧瞧你喜歡哪里,咱們換個地方重新生活。”
之歸望著伊可眼下淺淺的烏青,搖搖頭。
“我的事情,神醫(yī)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這次我是來向你們告別的。”
伊可壓在地圖上的手抖了一瞬。
“我知道你是有大理想的,以后不要有顧慮,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會換個身份在暗中陪著你們?!?p> “還有,以后少和娘置氣,她就那張嘴,過后就好了?!?p> “還有青雪姐,花點心思給她找門合適的婆家……”
……
之歸把自己能想到的都交代了一遍,可還是感覺不放心。
“夠了!”伊可突然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行為很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們已經(jīng)失去過你一次了,你現(xiàn)在這又是在做什么!”
“還嫌我們不夠傷心難過嗎!”
“伊之歸!”
“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成一家人!”
“你答應那什么宿神棍的時候,考慮過我們嗎!”
伊可的臉很紅,應該是氣的。
之歸卻被吼得愣在原地。
“出去!”
“以后我只當你真正嫁進了岳家,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伊可語氣生硬,絲毫不留情面。
之歸僵直著身子走出門,伴隨“砰”的一聲摔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打中了她的后背。
低頭看了一眼。
是那張白慘慘的面具。
撿起面具,之歸魂不守舍的回了房,脫下衣物,躺進了被窩。
壓抑的哭聲傳出,持續(xù)了半個時辰。
翌日雄雞剛啼,之歸的房門便被敲響。
踏著寒冷的風,之歸跟在阿契身后,一步也未回頭。
岳府內(nèi)。
病了近半個月的伊小姐,終于好了。
只是嗓子卻燒壞了。
本就有殘缺,此時再加上嘶啞難言的嗓子,又從偏遠處而來,諸多令人不滿的點加在一起,府里眾人看她的眼神,不免都帶上了些別的意味。
好在府中少爺,她未來的夫婿,曾擔任太子伴讀的岳無芳,毫無絲毫嫌棄的意思,每日盡心盡力陪伴左右。
那架勢,仿佛天下再無一人能比得上他身邊這人。
京城里沒有秘密可言。
岳無芳先前種種,雖說被岳家壓下了,知道的人卻不少。
現(xiàn)在又上演了這么一出,一時這個早已淡出京圈權(quán)貴的岳家少爺,再度成為大伙兒茶余飯后的談資。
“你說當時他那位相好的,會不會其實是個女人,只是他一直傻傻分不清楚?”一位抱著美人的公子哥向身邊的人擠眉弄眼,提出自己的看法。
“那也說不定,指不定現(xiàn)在知道女人的好了,于是找了個破爛貨食髓知味呢?”另一個公子哥接話,眼神放‖#蕩。
“對了,小木哥,聽說你也是從安臨過來的,可曾見過那位令岳老如珠如寶的殘廢?”
最初挑起這話題的公子哥把所有人目光引向了角落那個從始至終沒開過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