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真的會去看那老人?”木秉書問,聲音因為風(fēng)聲與顛簸有些破碎,但之歸還是聽清了。
“等我回來了一定會去的?!敝畾w不滿回答。
“呵,是嗎?”木秉書結(jié)束了話題。
之歸不想和他起矛盾,便也沒繼續(xù)下去。
兩人沉默著前進(jìn)。
沒過多久,兩人看見路邊坐著一對青年男女并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
他們似乎在爭辯著什么,神情激動。
因是匆匆而過,之歸沒能了解。
但她聽見了一句關(guān)鍵的話:“我不能讓他失去希望?!?p> 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說話的女人。
女人眼神堅定,皮膚黝黑,說完就牽著孩童往之歸她們來時的方向去了。
之歸內(nèi)心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
木秉書自然也看見了那一幕,但他似乎沒有反應(yīng)。
之歸不免開始懷疑。
懷疑木秉書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浮于表面的虛情假意。
但木秉書是否真正如此呢?
真正如何自然只有他自己清楚。
越是往前進(jìn),所見越是荒涼。
之歸從未離開過安臨城轄屬范圍,雖聽說過種種災(zāi)厄,卻并未真正體會。
當(dāng)下在看見那些逐漸干旱的景色時,內(nèi)心不可謂不震撼。
同時,她也因著不知終點的旅途而焦躁起來。
這是離開的第五天。
之歸已經(jīng)一個上午沒喝過一口水了。
“你真的沒記錯路?”之歸有氣無力的問道。
“你要是不相信,打道回府便是,我絕不攔著?!蹦颈鼤灿行灐?p> 干燥的空氣中,那股香氣越發(fā)濃郁,他的夢中也開始反復(fù)出現(xiàn)香氣主人的身影。
再加上意料之外的惡劣環(huán)境,這讓他的態(tài)度變得越發(fā)糟糕起來。
之歸沒想到自己的問題會觸怒對方,委屈之余,決心再也不和對方進(jìn)行任何交流。
當(dāng)晚,他們想要找一處地方休息。
這附近早已無人居住,破落的房屋比比皆是。
但想要從中找到能夠居住的房屋,還是有些難度的。
一連路過五六間殘破的屋子后,木秉書暴躁地決定,無論下一間屋子如何破敗,都要停下來休息。
然而,當(dāng)他們真正來到下一間屋子時,那屋子竟出乎意料的好。
兩三天沒能好好休息的兩人顧不上考慮是否有古怪,都有些迫不及待地進(jìn)入了那間屋子。
當(dāng)晚,兩人睡得很沉。
以至于沒有一人察覺自己的包袱被摸走。
第二日一早,木秉書神清氣爽地醒來。
他習(xí)慣性地去找自己的包袱,想要拿些吃的出來。
然而,昨晚擺放包袱的位置卻空空如也。
以防是記憶出現(xiàn)了誤差,他翻找起整間屋子。
可惜,除了吵醒之歸,他一無所獲。
之歸疑惑地望向木秉書,想要了解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的東西沒了?!彼F(xiàn)在看明白了這屋子存在的原因。
“東西沒了?”之歸趕緊去找自己的包袱。
木秉書則認(rèn)命般走出了屋子。
幸好兩匹馬還在,否則下場如何,木秉書不敢想象,
垂頭喪氣的之歸跟在木秉書身后,饑餓使得她胃里一陣反酸。
昨天為了節(jié)約糧食和水,她只在早上喝了一點水,吃了半塊燒餅。
唉,早知道,她昨天晚上就多吃些了。
之歸很是后悔。
兩匹馬兒情況也不容樂觀。
兩天沒有水喝,只能吃干草,它們已經(jīng)沒辦法帶著兩人奔跑。
走了半個時辰的樣子,之歸有些邁不開步子。
木秉書的情況要稍強(qiáng),但對于停下休息這件事并沒有抗拒。
兩人坐在光禿的樹下,期望著天降甘霖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
白日夢做著容易,天上的日頭卻也不是吃素的。
之歸先前受了驚嚇和外傷,身子本就沒調(diào)養(yǎng)好,再加上最近的長途奔走與饑餓、缺水,她坐著坐著,便倒向了大地的懷抱。
看見之歸倒地,木秉書真想自己也能干凈利落地昏迷。
他半攙著之歸,找了間路邊的屋子,把她藏了進(jìn)去。
不過五天的路程,他也沒想到相隔幾百里的地方,竟如此凄涼慘淡,甚至連人都看不見。
悲慨之際,他捂住心臟所在的位置。那里有個小小荷包,他在猶豫。
短暫的猶豫后,他搖搖頭。
轉(zhuǎn)而開始尋找枯草、樹皮或是草根之類的東西,不求吃飽,能吃就行。
或許是因為降低了要求,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大堆那些他列出來的東西。
為了測試有沒有毒,他每樣都放在追風(fēng)面前讓它嗅一嗅。
追風(fēng)很配合,能吃的都卷進(jìn)了嘴里。
木秉書喜不自勝。
但他很快想起已經(jīng)昏迷的之歸。
這些東西他吃是無所謂,一個昏迷的人該怎么吃呢?
他試著喚醒之歸。
之歸沒有反應(yīng)。
他探了探之歸的額頭。
幸好,沒有發(fā)熱。
把找來的東西吃完后,木秉書并排躺在之歸身邊。
伴隨太陽的升高而隨之升高的熱度讓人失去行動的意志,他懶懶躺在地上,鼻尖環(huán)繞之歸身上的香氣。
不知是否因為之歸昏迷,那股香氣變得沒那么濃烈,甚至有些怡人起來。
因著這種想法,木秉書在香氣中逐漸睡著。
之歸知道自己昏迷了,也知道木秉書躺在自己身邊,但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聽見了木秉書逐漸均勻的呼吸聲,也聽見了馬兒咀嚼干草的聲音,還聽見了一陣規(guī)律的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很快來到了她身邊。
腳步聲的主人停在之歸身邊,然后緩慢蹲下了身子。
之歸有些害怕。
食物已經(jīng)被偷走,那么現(xiàn)在,被偷走的,會不會是她的身體?
她曾經(jīng)聽過易子而食,小孩子都能吃,那她和木秉書會不會也成為饑餓的人眼中的食物?
這種恐懼隨著被人抱起而變得越來越強(qiáng)烈。
她想起了昏迷的娘親,想起了伊可、伊羽,甚至想起了江清。
不行!我不能死!
至少不能被人當(dāng)成食物,分食而死!
帶著這種強(qiáng)烈的情緒,她努力睜開了眼。
抱著她的人是個男人。
是個擁有漂亮下頜線的男人。
男人看見她睜開眼有些意外,但很快,他朝著之歸吐出了一口氣。
一口帶著異香,煙霧般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