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秉書被自稱是懷古書院先生的青年扛到了一處僻靜的院落。
說是院落，實際上是一排依靠溪流而建的竹制小樓。
鳥鳴陣陣，微風(fēng)習(xí)習(xí)。
門前有一座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小橋，靠近小溪的草地上零散著精心雕琢過的石板。
草地上自然生長的柔軟野草，雜亂卻有種野性的美感。加上周圍飄落的各類葉片，以及重重疊疊的樹影斑駁，好一個避世之所。
青年推開小樓其中一間房走了進(jìn)去。
之歸與岳老一同站在門外。
“不進(jìn)去？”岳老問之歸。
之歸搖頭，沒說話。
“瞧我，說錯話了，”岳老眼神從之歸身上錯開，像是十分懊悔，“不如你同我一同去找大夫？”
之歸正準(zhǔn)備答應(yīng)，名叫嶼森的青年從屋內(nèi)走出。
“岳老，情況不容樂觀啊?！碧茙Z森神色看上去很是凝重。
“怎么？”岳老問道。
唐嶼森視線從之歸身上掃過，有些猶豫。
之歸趕緊告辭：“我就住在壽息鎮(zhèn)不遠(yuǎn)處的茶鋪上，若是有什么問題，以后可以去找我?！?p> “壽息鎮(zhèn)嗎？”岳老多看了之歸幾眼。
“實不相瞞，前幾日我與這位公子之間發(fā)生了一些事故，他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多少有我的責(zé)任……”說到這，之歸停頓了片刻。
“若是，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我必定會竭盡全力?！?p> 就算是一命抵一命，那也是我自討的。
之歸低垂眉眼，神情委頓。
聽完之歸所說，岳老沒什么反應(yīng)，倒是唐嶼森，他向前兩步，站在之歸與岳老中間。
“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故！”質(zhì)問的語氣。
“我……”之歸不知從何說起。
“我來問，嶼森你去把吳老請來?！痹览侠_了唐嶼森。
唐嶼森瞪了之歸一眼，也知道事情緊急，沒有多做停頓。
等到周圍只剩下之歸與岳老時，空氣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之歸越發(fā)局促：“我真不是故意的?！?p> “我明白?！痹览铣龊踔畾w意料的接道，“但現(xiàn)在需要說明的，不是你是否故意，而是事情的經(jīng)過，這樣才有助于我們判斷他的傷勢?！?p> “他從馬上摔了下來，就是那匹黑色的馬?！敝畾w這話多少存了幾分推卸責(zé)任的意思。
岳老搖頭輕笑：“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p> “什么？”之歸不確定岳老話里的意思是否如她所想。
“沒什么，你可以走了?！痹览舷袷悄托挠帽M一般。
“我……”之歸還想解釋幾句，可岳老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門。
之歸只得悻悻轉(zhuǎn)身。
剛邁開步子，岳老的聲音再度傳來：“或許，你和伊可是姐弟，”
之歸準(zhǔn)備接話，卻不想岳老下一句讓她蒼白了臉。
“但你與他相差的，并不只是年齡和性別。”
話語結(jié)束后，再無聲息。
之歸不知該作何表情，最后只能僵硬著身子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落荒而逃。
是了，這種地方，本就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她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為什么還要來自取其辱呢？
而她與伊可……
之歸強(qiáng)忍眼淚，奔走的過程中踉踉蹌蹌，幾次險些摔倒。
不甘這種東西，在長年累月的過程中，她早已不敢去想了。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么的不公平，就是你有再多的不甘又能怎樣呢？
還不是比不上人家天資聰穎，被所有人喜愛。
跑到書院門前時，之歸的情緒已經(jīng)瀕臨奔潰。
但為了不讓外人窺得，她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放慢了腳步。
書院大門開著，追風(fēng)安靜站在樹旁吃草。
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和門童說著什么，惹來對方一臉敬仰。
要是，沒有她……
充滿惡意的念頭剛一冒出，便被狠狠掐掉。
之歸比任何時候都要厭惡自己。
她整理好情緒，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姐？”那道人影幾乎在之歸剛走出大門時便發(fā)現(xiàn)了她。
“嗯，你怎么出來了？”之歸沒有表現(xiàn)出異常。
“阿楓去找我，說是你來了，我就出來了?！币量蓻]有過多解釋。
“是嗎？阿離呢？”之歸不見周圍有自家那匹棕紅色馬兒的蹤跡。
“阿離這兩日不舒服，今日怕是要走回去了?！币量捎行┍傅恼f道。
“追風(fēng)不是在這嘛！伊師兄你把它騎回去就是了，我會和木師兄說的?！遍T童阿楓插話道。
“這樣也好，那就先多謝阿楓了?！币量膳呐陌鞯哪X袋，看上去很是親昵。
之歸眼神越發(fā)暗淡。
追風(fēng)是匹好馬，哪怕帶著兩人，速度卻不見得慢上多少。
來時走走停停近兩個時辰的路，回去只用了半個時辰。
下馬時，看著追風(fēng)乖巧被伊可牽去馬廄，之歸越發(fā)不好受了。
你看，就連一匹馬，都能看出你和伊可的差距。
之歸想到這，不等伊可，獨(dú)自進(jìn)了茶鋪。
馬緋瞧見之歸回來，松了一口氣：“怎么著，那人情況如何？”
“還不清楚，等明日伊可去書院，大概就有消息了。”之歸窩進(jìn)了椅子里，神情疲憊。
“也只能這樣了，下次可不能再鬧出這些事來！要是他就那樣死了，你該怎么辦！”馬緋想想就后怕。
“嗯嗯，我知道了?！敝畾w敷衍答應(yīng)。
看見之歸這幅模樣，馬緋很是心疼，可話一出口，卻變了味：“要累了就趕緊去洗洗睡了，窩在這里做什么！”
“嘖！”之歸雙手抵住腦袋，無名之火“噌”的一聲被點(diǎn)燃。
剛要發(fā)作，伊可走了進(jìn)來。
“留了菜，你吃嗎？”馬緋瞧見伊可，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吃過了，伊羽睡了嗎？我給他帶了本書回來?！币量蓻]等馬緋回答，坐在了之歸身邊。
“他在樓上，哭了許久，剛安靜沒一會兒，現(xiàn)在大概睡著了?！碧崞鹨劣?，馬緋就一陣頭疼。
“睡了就不吵他了，到時候我把書放他床頭，你明天記得提醒他。”伊可說著，轉(zhuǎn)向之歸，“上去嗎？”
之歸點(diǎn)頭，悶聲站起，率先離開。
“你今天有點(diǎn)不對勁?！弊咴诙沁^道上，伊可說。
“是嗎？”之歸推開門，“或許是太累了?！?p> 伊可聽出之歸話里的疏離，收回了要說的話。
“你們回來了?！鼻嘌┳谝劣鸫睬罢f道。
“天不早了，青雪姐你去休息吧。”之歸憋著的氣沒有發(fā)出來，不想有人被牽連。
“先前小少爺哭鬧得厲害，現(xiàn)在呼吸有些不穩(wěn)，我還是守著比較好?！鼻嘌┮荒槗?dān)憂。
“我瞧瞧?！睂τ谶@個小//弟弟，之歸沒辦法置之不理。
她輕聲呼喚道：“小羽起來了，你小姐姐回來了?！?p> 伊羽沒有動靜。
之歸加重了聲調(diào)：“小羽？”
仍舊沒有反應(yīng)。
之歸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