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華國京城陳老將軍府中,幾盞燈火在院子里幽幽地亮著。護(hù)衛(wèi)們一邊巡邏一邊打著哈欠,卻仍敬職敬業(yè)地守護(hù)著府中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大大小小。
此時,一顆腦袋鬼鬼祟祟地從房門里伸了出來,瞅了瞅四下無人,就探出一只腳來,緩緩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向外走去。此人正是陳老將軍陳忠毅的唯一孫女陳玉英。只見她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像是做賊一般。眼看就要出了院門,卻被如廁歸來的侍女小竹撞了個正著。
“小姐,您怎么出來了?”
小竹還不甚清醒,沒有注意到自家小姐身后背了個包袱,猶有困意的聲音在這靜謐的背景下有些明顯。陳玉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就看見小竹瞪大了雙眼,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身后,在她張大嘴巴發(fā)出聲音之前,眼疾手快地抬手捂住了小竹的嘴巴,把她往房間的方向帶,留下一地的“唔唔唔”。
進(jìn)了房間,陳玉英剛放下捂著小竹嘴的手,小竹就抱上了陳玉英的大腿,
“嗚嗚嗚,小姐,你要去哪兒,你不能扔下小竹一個人走?。 ?p> “噓!”,陳玉英示意小竹小聲點,略有些緊張地說,“我,我沒有要丟下你啊,我是看你不在出去找你的!”
“是嗎?”小竹有些懷疑。
陳玉英微笑著,努力做出真誠的樣子。
距離這一次的出逃計劃,陳玉英已經(jīng)計劃很久了,天曉得她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醒在將軍府有多么激動。后宮簡直比戰(zhàn)場可怕多了,不爭不搶武藝高強的她也折在了里面,并且死因……不提了不提了,說起來有點丟人。
陳玉英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真誠的笑容,力爭讓小竹相信自己起夜的理由,卻沒想小竹直接撇撇嘴,從旁邊的自己的小室里拿出了早已收拾好的包袱,“算啦,我跟小姐一塊兒長大,小姐不用費勁騙我了,小竹這幾天早就看小姐您就有些不對勁了,做好了準(zhǔn)備防著您呢!”
被揭穿后,陳玉英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頭,挨了小竹怒氣沖沖的一個瞪視。
“前幾天小姐您睡醒就有些莫名其妙的,還瞞著小竹偷偷收拾行李。不過小竹我這么貼心,肯定不會問小姐原因的,也不會告訴老將軍,我甚至還偷偷看好了一個出門的好地方,策劃好了逃跑路徑,哪曾想小姐一點兒都不想帶小竹。”說著說著,小竹的語氣就越來越哀怨。
“額,”陳玉英也沒想到小竹早就發(fā)覺了她的離家計劃,私底下還做了這么多事,被小竹哀怨的語氣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這種情況,只能迅速轉(zhuǎn)移話題,盡心夸贊著,“小竹你真棒,你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我陳玉英的貼心小姐妹,咱們趕緊走吧!”
“我又不是想要小姐的夸獎?!毙≈耠m是這么說著,嘴角卻還是忍不住上揚,“小姐跟我來吧,一會一輪護(hù)衛(wèi)正好換班,我們就可以趁這個時間出府。對了,”邁出去腳的小竹又扭回頭來,“小姐可不要再想打暈我了,這次我可做好了防備?!?p> 陳玉英頓時有一種被戳穿想法的心虛。
跟著小竹出了院子,左拐右拐避開了交接班的侍衛(wèi),最終在冬梅園一顆老梅樹底下停了下來。
這時候早已過了凜冽的寒冬,這棵樹下卻依舊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梅香。陳玉英不由得有些晃神。
祖父每年冬天都會在這園子里與她酌飲,讓她拾起這顆老梅的花瓣做成梅花香囊,希望她能繼承梅花的傲骨。陳家世代為將,忠貞不二、堅韌不拔。她的父母雙雙戰(zhàn)死疆場,祖父年歲已大,奉命回京城養(yǎng)老??墒蔷┏菂s并非想象中的平靜,丞相收攏許多勢力,與圣上在朝堂上針鋒相對。而圣上也并不是單純的人,他與祖父達(dá)成一致,讓自己趁選秀的機會低調(diào)入宮。她與圣上相敬如賓,而梅花香囊卻成為他們相識相知的媒介。梅花是他們陳家的品質(zhì),卻似乎也十分適合圣上,不過,為什么會這樣想呢?對了,圣上長什么樣子來著?
陳玉英有些苦惱,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記得圣上的長相,也不記得自己為什么會跟圣上相識相知,自己不是一直一個人在后宮里生活么?不過這些也都不是什么要緊事,既然決定這輩子不再與深宮糾纏,圣上什么的問題,也不必深究,只要保護(hù)好邊疆,保護(hù)好百姓,在戰(zhàn)場上肆意揮灑汗水就行了……
“小姐?小姐?”
小竹的聲音打斷了陳玉英的沉思,她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了看小竹,伸手抱住了她,
“小竹,祖父年紀(jì)大了,一定要幫我好好照顧他,等我回來。”說完,不等小竹反應(yīng)過來,一個利落的頸后手刀將小竹打暈。她輕輕將小竹放下,拿出一件外衣給小竹披上,隨即翻墻而出。然而陳玉英沒有注意到,冬梅園門口的墻角處,一道蒼老的身影默默地目送她出了院墻。
“老爺,小姐她,要派人跟著么?”
“不用了,這對阿魚來說,可能會是件好事。天亮就去把準(zhǔn)備遞進(jìn)宮里的折子撤下來吧?!标愔乙憔従忁D(zhuǎn)身,“去把小竹那孩子送回去吧,這天夜里還是挺涼的?!?p> 陳玉英翻下院墻后,是一條小巷子。早春的深夜彌漫著些冷意,四下靜悄悄的,霧氣在不知不覺中也向周圍彌漫開來。陳玉英沒敢耽擱,搓了搓冰冷的手,就著周圍院子透出來的微弱的燈光,快速向巷外跑去。誰知剛一拐彎,就迎面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兩聲悶哼同時響起。陳玉英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鼻子,淚眼婆娑中就著不甚明亮的燈光在四散的霧氣中隱約好像看到自己撞到的人是一個俊美的不像話的瘦弱公子,恍惚中好像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又確實不認(rèn)識,甩甩頭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丟掉,連忙對被自己撞到的捂著胸口的公子道歉,
“抱歉,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