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怡的雙目中滿是哀怮：“徐謂，沒必要了，到如今，沒必要了?！?p> 李信怡掛上一個(gè)淺顯的笑容，回過頭去，把手邊的食盒拿過來：“陳大人說你不肯吃飯，我想著你或許是錦衣玉食慣了，吃不上獄里的飯菜，所以我便出去，買了些菜給你。姐姐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么，便買了些自己喜歡吃的，你湊合湊合吃點(diǎn)吧?！?p> “我和姐姐的愛好向來相似，謝謝大姐?！崩钜娼舆^她手中的碗。
李益的手戴著沉重的鐐銬，笨拙地?fù)]動筷子，一點(diǎn)點(diǎn)吃著東西，吃著吃著便再次泣不成聲。
李信怡悔不當(dāng)初，為何帶著讓他自生自滅的心讓他墮落至此。
“若有來世，你做個(gè)好人，我也做個(gè)好姐姐?！彼谅曊f道。
“你是個(gè)好姐姐，我不是個(gè)好弟弟罷了?！彼琅f低著頭，小聲說道:“大姐，謝謝你，還愿來看我，還愿當(dāng)我是你的弟弟。若有來世，我必贖清我的舊罪，也必報(bào)答我的家人?！?p> “這些飯菜很好吃，謝謝大姐?！?p> 李信怡鼻頭一酸，伸手拍拍他的頭，顫著說道:“你喜歡便好，大姐明日也為你買來。”
李益抬頭朝她笑:“嗯!”
李信怡潸然淚下。
她又摸了摸他的頭，突然“蹭”一下起身朝外走去，徐謂見她拔腿便走，急忙追上她，壓低聲音問道:“你要去哪？”
李信怡頭也不回:“我去求佘夫人和皇上，讓我抵了李益的命?！?p> “你瘋了!”徐謂忙不迭去扯她。
“我沒瘋!”李信怡的步伐戛然而止，她猛地回過頭，直視著徐謂，“徐謂，李益是我弟弟，他不是個(gè)徹徹底底的壞人……”她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大滴大滴從她眼中流出:“我愿以我一命，換他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地重活一次……”
“無論是將我五馬分尸也好，凌遲也好，車裂也好，只要能消了佘夫人和清河縣百姓的氣，怎樣我都可以。如果李家非要死一個(gè)人，那便是我好了……如果我父親死了，那李家和整個(gè)大啟的邊疆都垮了。我如今只求皇上看在我們李家世代為將，我和父親又征戰(zhàn)多年的份上，放過李益，讓我去死……”李信怡聲音愈發(fā)悲戚，聽的徐謂竟心梗起來。
“李信怡，李益犯了罪，以命抵命天經(jīng)地義。你如今不清醒，你要冷靜下來……”
“為何我就非要冷靜?徐謂我不是什么圣人，大義滅親也輪不到我……”
“李信怡!你清醒一些，你不是還想加官進(jìn)爵嗎？你不是還想做大將軍嗎？”
“哈，”李信怡苦笑，“那是我說的大話，皇上絕不可能把大將軍給我做。我如今是車騎將軍，我頂頭做個(gè)驃騎將軍。我的人生已經(jīng)到頭了，可李益不同……”
徐謂氣急，“啪”一聲打在她的臉上：“現(xiàn)在清醒了嗎？”
李益離得遠(yuǎn)，聽不清他們的話，卻看得到他們的動作。他朝著徐謂吼起來：“你別碰我大姐！”
“呵呵?！毙熘^使了力，打得李信怡臉上火辣辣得疼。她鬢邊被打亂了幾縷碎發(fā)，嘴角卻噙著笑，看上去嚇人得很。
徐謂極少見李信怡這副模樣，她仿佛一頭藏在叢林中對獵物虎視眈眈的野獸，帶著陰狠的目光、伺機(jī)而動，仿佛下一刻便會暴起沖向獵物、大開殺戒。
“閉嘴你個(gè)賊囚根子，”徐謂極為罕見地爆了粗，他讓白音音扯著李信怡，自己疾步走到監(jiān)牢前，“你現(xiàn)在可滿意了，你知道李信怡面冷心軟，是個(gè)紙老虎，你就逮著她利用，讓她救你從牢里出去。她現(xiàn)在要用她自己的命換你的命了，你滿意了？”
“什么？”李益的神色緊張起來，鎖鏈叮當(dāng)作響，徐謂看到他抬起傷痕累累的手臂指向李信怡：“徐大哥，你幫我，幫我把我姐帶過來，我有話對她說！”
李信怡見徐謂過去，說了兩句便一副要打架的模樣，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沒想到被李益一把拽住：“大姐，你莫為了我鑄錯(cuò)，你即便真換了我出去，我在何處都會抬不起頭?！?p> “大姐，天理昭昭，念念相續(xù)，是為輪回。凡事皆有因有果。我在獄里想了很多，我已明白了。”
白音音站在一旁，幽幽開口道:“我曾聽過，一個(gè)人犯了錯(cuò)，他即便償了罪，他的魂也烙上了罪的印記；但若是他真心悔過，神便從他的魂上將那罪除去，他便又是完整的了。若真心懺悔、想要贖罪，或許用李代桃僵之法也未必不可。”
“欺得了別人，欺不了自己。”李益凄然一笑。
“大姐，你我今日便把話說開，若你死，我絕不茍活。我只愿你們最后伴我?guī)兹?，若有來世，我們再續(xù)前緣?！?p> “可是……”李信怡著急地還想再說什么，突然她身形一晃，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一擊，便墜落下來。李益忙伸手接住她。
她已然暈了過去。
幾人都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