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再等待,也不必再屈尊低首。但是,倘若這混亂與墮落,不是你的真實,且以此名為應答!”
眼前的白狼仿佛陷入了劇烈的抗爭,它的狼眼直直地凝視著她,里面仿佛包含了此世所有痛苦與期待。它想靠近,但又無法抑制暴虐的沖動。掙扎中的利爪不斷劃傷自身,傷口又被不竭的魔力治愈。
永生之契,從開始之時就是一種刑罰。
青池也是半身浴血,但她還不能倒下。她曾經(jīng)和羅浮談起這位力使。
“我們四位并不像天神的眷屬那樣,經(jīng)常碰面。我只記得,力使是我們之中最高傲者,除了陛下的命令,他不會服從任何人?!?p> “那為什么會追隨魔君?”
“誰知道呢?”清秀的魔使托著粉腮,“大概是被魔君徹底打趴下過吧?!?p> *
青池自問絕沒有能征服魔王昔日座下大將的實力。她只是見不得這樣驕傲的事物跌落泥污。
所以她不顧背后三長老的瘋狂暗示,解放了唯一的一句話語。
往古先賢皓首求道,是為了保留生者的尊嚴。而她作為最后的暗族鬼祭,固然能力低微,至少還能守衛(wèi)死者的尊嚴。
“我殺滅,便是求生。我舍棄,便是饋贈?!彼鞒?,“黑暗曾保管你真實的名姓,如今我代替那位無限的主宰將之返還,力使,雪獵!”
她再度向它靠近,白狼顫抖著卻無法動彈。她沒有任何避忌地伸出染血的手指,點在狼腹的圣鎖結印處。“我以圣嬰之名,嘉許你的忠誠。從今往后,不必再記頌魔王之名。此名將為你找回自身,如同萬物皆有始初!”
風雪止息。星光驟落。
月影勾勒出一個頎長挺拔的男子輪廓。他單膝跪在人類少女的面前,銀白的長發(fā)如絲緞滑落,其間還立著一對豎立的狼耳。
“謝主上重賜銘印,”化為人形的魔使聲音低沉,像是積雪終于化作春水?!傲κ寡┇C,榮侍御前。”
*
“這不是真的……”
青池在雪地中騎行。更準確地說,是白狼形態(tài)的護法正馱著她。
她放空大腦,至今也無法接受現(xiàn)實。
昨晚決戰(zhàn)她還和零吹牛,“這次,我一定不會上當。這些魔使看起來一個個腦子不對,絕對不能招惹!”
她甚至順水推舟,撤銷了白狼身上的銘印,還趁機擼了一把后頸蓬松的鬃毛。
可是誰知道,這白狼的結印之處,就在那一蓬鬃毛后面??
“太狡猾了。”青池捂住臉?!斑@誰忍得住??!”
回想昨夜,護法雪獵歸位之后,后排茍命的三長老狐假虎威一擁而上。
“看看你,著了你老相好的道吧!”“老大身上這些傷口,嘖嘖,都是你失心瘋抓的!”“還流了這么多血!你指甲多久沒剪了?”
雪獵護法雖然是個高大的俊秀青年,此時抿著唇,已經(jīng)陷入深深的抑郁。
青池在旁邊奄奄一息地歪躺著,“我說,你們有誰會治療嗎?”
三長老仍然在與試圖謝罪的銀發(fā)護法喋喋不休。最后還是酒館的老板娘為她簡單包扎了傷口,并且容她休憩了一夜。
她在老板娘的眼中看到了敬慕和畏懼。
*
次日初晴,青池便上路了。她看著靜默的護法魔使,一時還緩不過神。這位高大的護法在她面前俯身,仿佛等待她的責罰。
“罷了?!鼻喑匕肷矶荚诳噹е?,甚至覺得有些暖和。她不知所措地看天神一般俊朗的青年,比劃了起來,“我還是覺得……你昨天那個威猛的樣子比較好。”
于是,護法雪獵便以獸形馱著她在山間行走。實話說,白狼形態(tài)有著蓬松的長毛,溫暖潔凈且手感極佳。沒事還能擼毛,她勉強覺得不虧。
青池內心頓時開始劇烈地掙扎。白狼形態(tài)的護法真是,威武極了,難怪魔王要收他。只是她想象不出,自己帶著一位永生魔使在教部遛彎的場景。
三長老立刻敏銳地感受到,少君又想要繼續(xù)放新同事鴿子的心態(tài),在一旁叫囂起來。“殿下,您可以不用管我們,但雪獵大人絕不可離開。您的敵人狡猾而強大,未來的斗爭只會更加兇險?!?p> “知道知道?!焙螞r雪獵是以“效忠”為誓約,阻止他盡忠恐怕又會去別的地方發(fā)瘋。青池無奈地想,“但是他怎么才能進去……”
很快她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問題。離開教部之前她依照零所說,曾向柏舟求肯:
“此次行程中我的一切所得,皆可作為報酬。”
青池楞在原地。她從狼背上側身滾下,試圖呼喚零。
但零還在沉睡,仿佛昨天與她一起透支了體力一般。
“那個雪獵啊,”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白狼外形雖然威猛,哪里還差了點意思?!澳隳懿荒堋L出三排牙齒看看?”
*
山間道路仿佛連綿無盡。偶爾有覓食的動物一閃而過。
就在他們休息時,那一對“福神”雙胞胎不知從何處,又牽手而至。
他們齊齊地停在青池面前,“你是誰?”“你是誰?”
打著繃帶的青池終于緩慢地釋放了一個笑容。她想,她知道了答案。
“你是誰?”她也輕輕地問道。
雪地中,這對孿生子相互指著對方問,“我是誰?”“我是誰?”
青池從背囊中拿出兩壺老板娘贈予的佳釀,分別遞給這兩個孩子,輕輕念道,
“禍是福,福是禍?!?p> 這兩個孩童,既是一位古老的神明,也是神明的不可分割的兩面。
那兩個孩子恍然大悟,他們歡快地擊掌說,“我是你!”“你是我!”
于是他們接過了酒壺,像出現(xiàn)時一樣突兀地,轉身消失了。
在他們離開的方向,地上再度浮現(xiàn)出他們曾給她的那枚指針。這次這生銹的指針,靜靜地指著出山的方向。
*
回到教部述職的青池,帶著拉風的白狼碰到了柏舟。
“這是您應允過的。”青池繃帶外的臉部扯動,露出一個明亮的笑。
柏舟怔怔地盯著白狼,顯然已經(jīng)洞察了他的真實身份。而雪獵對柏舟似乎充滿警惕和敵意,柏舟稍一靠近,他便橫在青池面前,對他齜牙警告。
哦,還是用新長的三排牙齒。
衣飾精致的柏舟立刻捂住了眼睛。他感覺自己的審美遭受了巨大的侮辱。
那一瞬間他簡直想不顧主命、直接把青池的身份舉報完事了,免得她再給他整些這種“驚喜”。
*
但青池的得意和帶薪休假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還沒來得及徹底診治,她便收到了達慕蘭城燭府的加急信:
“蕓娘薨,燭君垂危,望速來?!?
閃了老腰
沙雕番外和正文一起,我的肝真是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