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感覺自己在一片海里。
但它不記憶,也不忘卻。時間從它身邊流逝,猶如它凝視流水。連綿不絕的淡藍(lán),像半透明的絲緞拂過它周身。
有人在與它“對話”。但不是通過聲音,而是某種特殊波動連接了意識。
“……很久以后,你會再次去往人世;那里有我無法給予你的東西?!?p> 這個聲音很遙遠(yuǎn),很令它懷念。這仿佛很久以前的事,卻又像是此時此刻。
它木然的思緒中流過些微的困惑。它思考便生成言語,在廣袤海水中靜謐地擴(kuò)散。
“人世我早已去過,而且去過許多次了,并未感到有什么特別?!?p> “你只是到達(dá)了地界?!蹦侨朔路鹪缬蓄A(yù)料?!耙嬲M(jìn)入人類的世界,非身為人類不可?!?p> *
青池醒來之后,才明白自己做了真正的“普通”夢。
這對她而言,是極不普通的事。夢結(jié)束了,留下她濕潤的眼角,仿佛夜雨過后的土地。
“誰讓你在海市亂摸東西?!绷阕谌枪裆希问幹p腿?!瓣庩栂嘟恢?,什么都可能出現(xiàn),什么事都可能發(fā)生?!?p> “但我不覺得這是壞事?!鼻喑剜?。她很少直接反駁零的意見。她的心跳仿佛也被夜中流過的淚潤濕了,涌出酸澀的節(jié)律?!半m然不知道那是誰,但有一種懷念的感覺?!?p> “呵呵,懷念的事物,都是失去的事物?!绷阃现闹S刺說道。
青池被他的語氣刺到,“難道你沒有懷念的事物嗎?你知道人間……有什么特殊的事物么?”
零撓了撓頭,青池以為不會得到回答了,卻聽它說,“我所懷念的,早晚都會失去。至于第二個問題,他人并不能給出答案?!?p> *
下半年的課業(yè)逐漸繁重,許多課程任務(wù)不再靠直覺便能解決,何況青池糊里糊涂決定了要刷分。不論起因是什么,她一旦做出決定必定全力以赴。人世的生活仿佛終于收攏了包圍圈,將時間全部填滿。
一周之后,夜班過后險些遲到的青池,再次完成教室沖刺。等她匆匆在座位上坐定,黎琊瞥了她一眼道:“有越級生?!?p> “哦?!鼻喑亟忾_那塊海市帶回來的“昂貴”包袱皮,準(zhǔn)備尋找筆記用具,卻聽黎琊冷哼了一聲,“若非動用特權(quán),不可能臨時越級插班,何況還是進(jìn)甲班?!?p> 黎琊是個很好的學(xué)伴,一心向?qū)W;另一方面不論學(xué)習(xí)或品行上,他都有些較真。青池慢慢了解到,他家境貧寒,卻一直寄養(yǎng)在瑯氏門下?,樇绎L(fēng)氣開放,一同成長的瑯皓亦視之為友人。對于其他世家大族種種仗勢的破格行為,他向來看不過眼。
來人毫不意外是銀夕。
銀夕就像一朵傲然怒放的花朵,行事乖張,喜惡都不屑于掩藏,因此嬌嗔得自然討喜。但是只要她甜甜地一笑,就沒有人不忍心給她寬容。進(jìn)入教室的銀夕四下掃視,看到了后排的青池,神色剛有些上揚(yáng)就發(fā)現(xiàn)青池的同座已經(jīng)有人了,眼神向下一沉。
“老師,我想坐在那里?!彼钢桤鸬奈恢?,毫無顧忌地說。
饒是黎琊,也未受過如此直接的欺侮。他臉色瞬間鐵青了。那門課的先生掂量了片刻,黎琊是他的得意學(xué)生,卻抵不過銀夕的威勢和嬌笑。
黎琊總是最早到教室整理筆記并預(yù)習(xí)課程的那個,不論周遭多么喧鬧,都無法干擾他的沉靜。此時青池他垂著頭,緩慢地整理桌上規(guī)格不一的散頁筆記——和經(jīng)常打盹偷懶的青池不同,他也買不起成套的紙冊,收集各種背面空白的單頁,最后用線穿成冊。青池突擊考試的時候多半靠它們復(fù)習(xí)。黎琊的筆記本就詳細(xì),最終成冊比其他人厚上許多。雖然馱著厚重筆記的黎琊也是暗地里的嘲笑對象,但青池知道,他很為此而驕傲。
青池突然站起來。她來得遲,包裹剛剛解開,很快便能系上。
“銀夕,你來我這里坐。”
聽到熟悉的聲音主動發(fā)聲,銀夕眼中閃過一絲雀躍。但青池的語氣并無想象中的熱絡(luò)。銀夕的視線滑到同桌的黎琊身上,她心思細(xì)膩,很快想明了緣由。
青池拎著包袱向后走了一排,獨(dú)自坐下。這一排全是空位,她終于成為教室里唯一的末排成員了。
銀夕輕咬銀牙,杏眼狠狠地剜了黎琊一下,轉(zhuǎn)臉乖覺地依言坐在了青池原本的座位上。
*
主動要求坐在后排的任性世家女,很快成為了同級中的輿論熱點(diǎn)。修習(xí)學(xué)生自然分化成兩派:一派表現(xiàn)為熱情過剩,譬如瑯皓,一向健談的少年失魂落魄地來向青池打聽,“小青啊,今天本來要坐在你邊上的那個小美人叫什么?給引見一下?”
另一派是勢不兩立的,以黎琊為代表。銀夕這大小姐根本沒把任何規(guī)章制度放在眼睛里過,公然蔑視秩序,偏偏不論走到哪里都有大批擁躉圍繞。
為此黎琊也來找過青池,“小青,那個……插班生好像和你走得比較近,能不能勸勸她?”
這話不巧被湊過來的銀夕聽見了,她投來惡狠狠的瞪視:“你這個多管閑事的死書呆,又跟我小青姐姐說什么壞話?”于是這兩人自然而然地爭論起來。青池可以作證,一個十分講理的人和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吵起來,簡直毫無重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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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蓄被騙光的倒霉仍然在持續(xù),比如原本該為下半年開設(shè)的渡棋課準(zhǔn)備的正裝“弈服”打了水漂。
青池和燭公子對弈過,之前也并沒有把弈服當(dāng)回事。但教部的“渡棋”與凡世不同,勝負(fù)還是次要,更講究占問通靈的功能。每一步儀式的道具和布景都異常講究,唯恐“不合適”的步驟帶來災(zāi)難。
“反正沒有弈服,”青池開始自暴自棄,“這課你教教我得了,我就不修了吧?!?p> “你不刷積分了?”零樂得見到她苦惱?!稗姆膊皇鞘裁创蟛涣说臇|西,你穿上斗篷去就行了。”
閃了老腰
今天準(zhǔn)時了!然后出門吃午飯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