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困住魔蛇的銀絲雖細(xì)，卻有著超乎想象的韌性，隨著魔蛇掙扎的動作而將它的身體纏得更緊，甚至勒破了那層堅硬的鱗甲。魔蛇卻渾然不覺，依然想要掙脫束縛來靠近她。于是她看道那些細(xì)線越勒越深，幾乎要割斷它的鱷頭，把那蛇身四分五裂。腥臭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各處傷口噴出。
見她要走，那魔蛇的動作更劇烈了。令人驚奇的是，它身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于是銀線徹底嵌入了它的不斷生長的骨肉。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相當(dāng)于在它的傷口中攪動，令它痛苦不堪，但它仍然沒有放棄。
它可以無數(shù)次地死去，但死亡也不能它放棄。
“夠了?！彼K于昏昏沉沉地開口。體內(nèi)躁動而狂暴的力量幾乎剝奪了她的思維能力?！皠e過來！”
她不知道那蛇怪能否聽懂，但是說出口的卻不是人言，而是某種強(qiáng)烈的意志。
那蛇怪龐大的身軀立刻僵直不動了，維持在一個頭向前探著的滑稽動作，拍打石岸的鋒利尾巴也蔫了下去。那雙魔眼不停眨巴著，竟然令她覺得有些委屈。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被漫長的孤獨(dú)逼瘋了，對著這種無限再生的恐怖生物還有想象余力。
*
燭光輝映的棋室內(nèi)，籠罩著比寂靜更詭異的靜默。
燭淚滴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貴公子俊逸的面容已經(jīng)開始泛白——這是魂鎖魄傷的癥狀。而他對面的少女手中還捻著那枚棋子，卻已經(jīng)不省人事。
還差一步，貴公子就可以了結(jié)這個奪命的棋局，將自身解脫。但是相應(yīng)地，倘若他此時收局，對弈者損失的魂魄將永遠(yuǎn)無法追回。
角落里的小少年終于從陰影中走出來，臉上沒了往日的輕佻。
“按照這一盤的時限，必須在天亮之前收局，否則你們的魂魄就會留下永久的損傷。”
“你倒看得清楚，這是在提醒我，還是……擔(dān)心那個女孩呢？”貴公子露出一絲探究的神色。“這些年來，我是頭一次見到你和旁人的事有關(guān)聯(lián)?！?p> “這也不是什么好事?！被乙律倌昱c他對視，表情并無起伏?！八鸦昶请x體，留給你和她的時間都不多了。”他的視線移到棋局前的公子身上，帶著機(jī)械但穿透一切的詰問，“阿燭，你意欲如何？”
貴公子看著他這神秘的友人，溫和地笑了。這令他自開局以來精光四射的氣勢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傲悖?yàn)槟悴幌露善?，所以不懂得，勝?fù)不是棋局的全部?！彼p咳幾聲，指著棋盤上橫亙的那條幽深的河道說，“渡棋不止是為了廝殺。我所追求的，乃是完整而高妙天命局。這難得的‘劫世千塵’和通靈棋盤，如果在這里收束，這不過是一場平凡的小渡。所以我愿意最大限度等待她醒來。我想看到這一局……走到最后的樣子。”
對面的灰衣少年似乎輕輕地嘆了口氣，喃喃道，“棋局而已，何苦如此?！?p> “如果能見證妙局，哪怕我的魂魄為此永久折損，也是一種榮幸?！睜T公子端坐在棋盤前，臉上血色褪去，眼眸中的光芒越越發(fā)明亮?！傲?，你還記的我們的約定嗎？”
“哦，那個啊?！被乙律倌晟χ竽X的短發(fā)，含混道，“記得?！?p> “那就好，這個賭約，我一定會贏給你看?！?p> 長夜將盡，燭淚嗚咽。那貴府的少主人捻著下一枚棋子，整個生命仿佛在燈盞中燃燒一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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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困住鱷頭蛇怪的暗淵，暗河中逐漸有了鬼哭聲。偶爾還有來附近撿漏的鬼怪，等著從那古老魔族口中分些殘羹。
通常往生的魂魄會被艄公押送向彼岸，但是也有橫死或執(zhí)迷的鬼魂成為了游魂，一直在這片水域徘徊，相互吸收怨氣。久而久之，不斷增長的怨念便會凝成更可怕的怪物，甚至干擾一般魂魄的往生，令艄公們感到十分棘手。
眼前就有幾個這樣的東西在作怪。她原本混在游魂中行走，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凄叫，面目模糊的游魂發(fā)出哀嚎，開始逃竄。
她隱約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比如自己是誰，要往何處去。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不中用的身體還在不斷衰弱。她困倦極了，想要就此沉沉地睡去，仿佛這樣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但是力量仍然爭先恐后地向她涌流。她掄了掄胳膊，不再試圖維持那種平衡。
精純的冥氣在前方爆開。河岸仿佛被遲緩的巨人踏過，連綿地震動起來，巖石的碎屑不斷剝落，驚動了前方怨靈。身側(cè)的游魂迅速四散，只剩她懵懂地逆流前行。
那群逃竄的游魂中，忽然有一個人停下了步伐。那是一位身披羽衣的老者。老者不似那群倉皇逃竄的游魂，也不似震怒且畏懼著的怨靈，竟然徑直停在了她面前。
她為這個游魂的大膽微微感到驚訝。
皺紋在老者臉上一條條舒展開。對著她青色的眼眸，這老婆婆露出一個布滿風(fēng)霜的驚訝?！靶∏啵∧阍趺丛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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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攢好的第二波無差別攻擊，被這突然閃入的奇怪老婆婆打斷了。這令她有些不悅，然而罕見地，沒有發(fā)作。
她不記得這老婆婆是誰，但是內(nèi)心似乎潛藏著什么意愿，令她想要聽完這個老者的話語。真奇怪。她想，過去的自己早就隨手將這里摧毀了，絕對不會這樣束手束腳。
而且，方才這老者喊了她什么？她很想再聽一遍。
“雖然……你陽壽短暫，怎么如此快就……”那老者渾然無畏，驚疑交加地拉著她的胳膊打量了一番，甚至毫不避忌地幫她撩開了額前雜亂泥污的碎發(fā)，認(rèn)真為她整理了一番儀容。粗糲的手指在她前額劃過一絲溫暖的微痛。
但她沒有閃躲。這奇怪的身體還泛起了一陣酸楚。她忽然感到一陣久違的、真正的放松，很想在這老者的矮小寬闊的懷里沉沉睡去。
“孩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真奇怪，她疑慮地皺眉，這老婆婆難道會什么魔法，竟然能看穿她身體的不適？
“看來你不認(rèn)得我……但我是認(rèn)得你的?！崩险叩哪抗獯┩噶怂?，堅定了起來?！靶∏?，你還是生魂??！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老者的話語仿佛對著她后腦發(fā)出了一記鈍記。某些記憶開始隨著那個名字流動起來。小……青？那是……她么？
漫長的黑暗歲月忽然一齊向她疊壓過來。她看到自己滿手血跡，在鮮花般的業(yè)火中哀哭；一棵金色的輝煌巨木倒下，碎片像流星一般四散；她在無限的忿恨和痛苦中醒來，直到某人漆黑的一劍，終結(jié)了所有的波瀾。
“你現(xiàn)在不是完整的生魂，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崩掀牌沤辜逼饋?，“你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回去！”
煞氣忽而濃烈起來，怨靈的嘶叫打斷了老婆婆的話。那是后方的怨靈接近了。
閃了老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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