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駕馭座頭鯨的男人

　　平靜的海面上，天空起了大片云。

　　已是傍晚。

　　云如鯉魚背上的鱗。

　　紅日西沉，卷起涼意。

　　海風驅(qū)趕著白色霧氣，如同牧羊人驅(qū)趕羊群。

　　在天涯海角，海世與浮世交連處，一道夕陽劃下的水平線。

　　他斜坐在座頭鯨上，一只腳撩起海水。

　　這頭鯨從遙遠的天際而來，遨游在天際。

　　此刻身體接近海面，但卻不肯躍入。偶爾顛簸，巨翅不小心沾到水，它還要往外抖落。

　　男人臉上一副悠閑的模樣。

　　一只手扶著鯨，一只手伸向海里，仿佛在掏取什么東西。

　　不一會兒，從海里拾起一個手掌大小的海螺。

　　他坐在鯨的背上把玩著，突然興起，用手指在海螺背上燒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窟窿。

　　手指壓著不同的孔，竟能吹奏出悠揚的音樂。

　　臉上浮起一絲滿意的笑，繼續(xù)吹奏下去。

　　不多時，便有人打破了這和諧愜意的畫面。

　　【大人，

　　象龜已喚醒。

　　但出了點狀況，請立刻返回。

　　居安】

　　讀罷來信，他臉上并沒有任何表情。

　　這不過是是無數(shù)次喚醒實驗中的某一次。

　　成功與否，只有經(jīng)過試煉后才能確定。

　　過早下定論并沒有什么卵用。

　　剛出來透透氣，就被居安叫回去，好小子，堂堂實驗室助理員簡直成了我的私人秘書，時刻監(jiān)視我的一舉一動。

　　他莞爾一笑。

　　“走吧！”他拍拍座頭鯨厚重的脊背，示意返程。

　　鯨便調(diào)轉(zhuǎn)航向，撲起巨翅，以飛快的速度升騰起來。

　　穿過層層繚繞的云霧，距離浮世離島越來越近。

　　象龜?shù)膶嶒炓呀?jīng)持續(xù)了一年。

　　史書上關(guān)于它的記載寥寥幾筆。

　　早已滅絕千年，關(guān)于它的代碼序列以及功能屬性，世人都知之甚少。

　　不管能不能真正成功，實驗室這次突破了巨大的困難，摸索出一套編寫滅絕物種代碼的途徑，已經(jīng)是不小的貢獻了。

　　座頭鯨飛到一定的高度，往下看，只剩下厚厚的云層了，準世和海世都看不見了。

　　云層的上頭，是神秘詭譎的浮世。

　　他所去之地，不過是浮世一隅。

　　這一層，漂浮著無數(shù)的孤島。

　　座頭鯨緩緩來到一座小島旁，停靠在岸邊。

　　沒等人下來，已經(jīng)有人招呼著，在旁邊大喊：“大人！好消息！”

　　來人正是居安。

　　常年待在實驗室做實驗，他看上去瘦瘦巴巴的，臉龐白凈，一身學生氣。

　　“是嗎？”

　　能讓居安這么激動，或許真是好消息呢！

　　兩人加快步伐。

　　這是一座極其精密、高端的實驗室。

　　為了在浮世的低氣壓下正常運行，實驗室的基體由碳碳復合材料搭建，并層層安裝了多種傳感器、換能器，對外部和內(nèi)部的環(huán)境參數(shù)進行實時監(jiān)控。

　　實驗室內(nèi)有多個部門。

　　研討間，組裝間，模擬間，試煉間，重構(gòu)間，回收間，儲存間，能源間……

　　共同協(xié)作，各司其職。

　　維持實驗室的正常運轉(zhuǎn)，每個部門至少有五名實驗員和兩名負責人，總共52名工作人員。

　　此刻他們都在試煉間內(nèi)見證這個成功的時刻。

　　這是一年以來，所有辛苦工作的結(jié)晶。

　　每個人的心都不由地緊張起來，沒人出聲，但氣氛很緊張。

　　嘭——

　　門被居安打開了。

　　大家剛剛聚精會神的思緒被突然打斷，打了一機靈。

　　隨后目光紛紛投向一個地方。

　　當所有人辨認出來人時，剛剛受驚的心感到了極大的安撫。

　　“大人回來了……”剛剛鴉雀無聲的實驗室里接著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他們圍在一個棺材大小的玻璃器皿旁，器皿底部的白光直直照射到臉上，格外刺眼。

　　三尺夜一步步走過去，從容而淡定。

　　象龜是這個世界里早已滅絕的動物。在代碼世界中，滅絕意味著代碼序列記錄的清楚，任何人無法一模一樣地復制出這種動物來。

　　不過對于常年泡在實驗室，專門研究滅絕物種的三尺夜來說，成功復刻已經(jīng)不是首例。當然，失敗的例子也不少。

　　沒有人知道三尺夜的真實年齡，實驗室中最元老的助理已經(jīng)陪伴了他40年。40年前，他也是這副青春、俊朗的模樣。40年來，一絲一縷的白發(fā)都沒冒出來，大家暗地里懷疑他偷偷修煉了什么永葆青春的進化碼，才能保持少年模樣。

　　三尺夜走到實驗臺來，白光打得他睜不開眼，右手扶了把額頭，眼睛微閉。

　　剛孵化的象龜只有龜?shù)澳敲创?。象龜是世界上最大的準世龜類，象龜?shù)耙沧阕阌续r鳥蛋那么大。

　　以腿部類似象腿而出名。獸界中的象龜，腿部堅實有力，成年象龜能單腳踩爛鋼材，破壞力極強。

　　三尺夜戴上乳膠手套，從培養(yǎng)皿里舉起這只小象龜，仔細來回看了幾遍。

　　“不錯，不錯?！边B連點頭。

　　居安扯高嗓音大喊，“我們成功啦！”

　　這是很長時間來第一樁大喜事，實驗室已經(jīng)很久沒傳出過如此振奮人心的新聞了。新物種的復刻與全體工作人員的錢包掛鉤。

　　這家實驗室游離與準世政府的管轄之外，新物種復刻和開發(fā)都與外界某種勢力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

　　實驗人員負責拿取成果分成，而新物種具體用來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三尺夜負責對外溝通工作。他不只是資歷最老的科研專家，也是拿捏實驗室命脈的頭等人物。

　　大家只知道這號人物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有重大消息發(fā)生時，他的私人助理居安才把他叫回來。

　　神秘。

　　實驗室的工作人員不是吃素的。

　　若非親信，三尺夜這等精明算計的人物是不可能接收的。

　　不管他們來歷如何，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對三尺夜忠心耿耿，十分崇拜?？梢哉f為他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

　　“今天早點下班吧！”三尺夜揮了揮手，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實驗間，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

　　站在浮世的盡頭，世間景色一覽無余。

　　剛剛陪他走過海世的座頭鯨如一片霧氣般漸漸消散。

　　“北唐的技術(shù)越來越差了，這才不到5個小時，又失效了！”三尺夜一揮手，無奈地感嘆道。

　　還在專心描摹各種鯨類的北唐突然打了個噴嚏，差點沒把手中的筆丟掉。

　　“哪個龜孫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