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 十惡不赦
門兩側(cè)如鬼神匯聚一堂的眾人,有的煙還意猶未盡地叼在嘴里,有的再三確認從于完薇的角度望去會不會看到自己——答案是,不會。于完薇能“通靈”,靠的是她的經(jīng)驗。
門縫雖僅拉開兩厘米的寬度,徐子卿的角度還是成功偷瞄到了光頭佬。
她臉色大變,驚恐,冷汗涔涔。遇鬼似的。
高中的殘忍回憶。他們將她圍堵在角落,瘋狂撕扯她的校服。
……
“給我打!”
“我操你媽,再打出人命了!”
“你他媽你看準點!是老大要出人命!關(guān)那男的屁事!”
窄巷,旮旯。
“別他媽打了——我草——”小弟抓狂了,他東推西就,發(fā)現(xiàn)真正能幫上光頭佬的實際只有一兩個,其他人全混亂成一鍋粥在幫倒忙添堵。他現(xiàn)在要穿越重重人海得費盡千辛萬苦。
暴力推搡開一群不明覺厲只知道擠成一坨的‘同行’,小弟才找到被陳甘聃摁在地上的光頭佬。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光頭佬被支在身下動作僵硬,支撐不了多久,陳甘聃妒火燒心,氣在心頭,打了幾拳尚未揚眉吐氣,他龐大的身軀在抑制不住地顫抖,光頭佬強行扼住他的手腕才勉強算數(shù),這拳滯在空中的時間可久了,蓄力也差不多。陳甘聃腕骨一響,使出蠻勁強行掙脫開光頭佬,拳頭挨中光頭佬的臉部,幾泡血沫濺出嘴。
玩笑開大了,再劃水就當(dāng)不成“李司男的小弟們”了。眾小弟營業(yè),將陳甘聃一人一肩給架走。之前沖在最前鋒的小弟終于扒拉開人群,趁眾人拉走了陳甘聃,他去檢查光頭佬的傷勢,發(fā)現(xiàn)他的嘴邊流淌出了的兩顆門牙。
徐子卿捂住嘴巴,無助且內(nèi)疚,她雙腿直發(fā)抖,想救陳甘聃出來都沒轍。銅人鐵壁似的人群像油畫里起義的布衣猛士,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粗言濫語脫口成章,一股濃烈發(fā)霉味兒——散發(fā)在這些人身上。
小弟五指攤開,呆滯地望著那兩顆門牙。
幾乎是僵持了一分鐘,被拉開架著的陳甘聃被小弟一拳頭揍到左臉,猝不及防的重擊,陳甘聃給打懵了。小弟怒氣槽已攀峰值。陳甘聃緩回來,舔了舔口腔之中不知從何流出的血,裹挾著一口血腥味兒朝小弟的肚腩使出一記重踢——憑借最大的蠻力狠狠踹過去。小弟踉蹌好幾步才勉強站穩(wěn),差點倒下,他難以置信地抬起眼,看陳甘聃正滿眼血紅地盯他。
“陳……陳甘聃……”眼淚咸,嘗于舌尖卻苦。徐子卿斷斷續(xù)續(xù)不成言語,泣不成聲。
要是這種情景,換成于完薇就不同了。她可能會“兄弟打架好熱鬧不如加我一個”,抽混混抽得興許比陳甘聃還狠。
轉(zhuǎn)換一下視角。
來,我們看看于完薇。
門外,成群結(jié)隊的混混從角落紛至沓來,武器亮出,獠牙完全暴露。
光頭佬立于正中央,摩拳擦掌。
他滿臉堆笑,卻能品出心情不好,甚至是惡劣。
“陳甘聃他騙我?”
陳甘聃敢放光頭佬找于完薇的茬,是因為于完薇是于為的妹妹,光頭佬不敢動于為的人。于為某種意義上,是光頭佬的同行,地位更甚,可一手遮天。相當(dāng)于新興產(chǎn)業(yè)遇到老油條,搞不過。
于為這騷東西矛盾得很,對父親心狠手辣,對妹妹卻百依百順。
他有理由永遠消失,做個十惡不赦、冷血陰險的生意人,穿大氅俯瞰維多利亞港享受孤獨。高考時卻現(xiàn)身于廣東某所高中的校門口外,立得筆直,一身機長制服熨燙過后整齊服帖。
如何,都不能錯過細妹(廣東話:妹妹)最關(guān)鍵的時期——高考。
我可以犯罪偷渡浪跡天涯,卻要趕來參與你生命中重要一刻。
“陳甘聃?”
于完薇沒想到光頭佬是陳甘聃叫來的。有點心情復(fù)雜。
“哦,沒事,打擾了。是我們走錯了?!惫忸^佬皺著干癟的臉,深陷眼窩無精打采,光澤都未曾有。他不想營業(yè),現(xiàn)在的假笑連合格都稱不上,更別提到敬業(yè)的級別。
光頭佬舔著空缺的牙槽,感受肉質(zhì)的柔軟,不甘心地擰過身子離開。
太倉一粟。光頭佬一走,一些之前隱藏在角落沒登場的小弟全都暴露了出來,陣容規(guī)模之大,駢肩疊跡的,盛況空前。
于完薇滿臉厭惡,不爽地嘖了一聲。
她目送完那大批隊伍消失在走廊拐角處后,便急急關(guān)緊門,打上鎖,找藏在廁所里不出來的徐子卿。廁所被反鎖了,她敲了好幾遍徐子卿都沒開門,等她準備破門而入,徐子卿又恰好解了鎖。
窮途之哭,觸目慟心。
八字貫徹徐子卿當(dāng)時的狀態(tài)。
淚痕反光,一條接一條如人行道般刺目地布在徐子卿姣好的臉上,淚水絡(luò)繹不絕。她耳根通紅,手腳無力,進來宿舍時還存在的底氣現(xiàn)在不知被什么力打擊得全無。
“你……你認識這些人?”于完薇不得不好好審視起徐子卿,察覺到事情不簡單。
“我得走了。”徐子卿邊哭邊說。
徐子卿以臂拭淚,奪門而出,突然意識到什么,回頭望見于完薇宿舍門面上被砸凹的那個坑,更是難受。
于完薇自然而然不會準許徐子卿獨自離開,她飛速報警,邊打邊追出去,同樣的關(guān)門瞬間看到了坑,張嘴一句“操”,然后立馬瘋狂搜尋徐子卿的背影,走得是大樓梯的方向,跑的過程中報警電話通了。
“喂您好,我是A大學(xué)生,有一群小混混,我數(shù)不上來,二十幾個,沖到宿舍要對我的一位朋友做些什么,門都給砸壞了……還有他們的……”
“嗯好……對對……就用這個電話……”
“現(xiàn)在馬上……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
“我操?!?p> 于完薇像是被人釘住一般腦子空白,眼神空洞,手機里警察傳來的詢問聲一聲比一聲激烈:“小姐,小姐?!……”
她正在下樓梯,瞄到了二樓的動靜。
徐子卿正面遇上了光頭佬等人。
光頭佬他們就沒走!他們立了決心不找到徐子卿不走人。之前只是形式化地離開罷了。
于完薇撥了另一串號碼。
脫衣舞男俱樂部大堂外,通白大門前,陳甘聃接通電話。
“陳甘聃,我操你媽,你惹出來的事情你自己負責(zé)!你他媽的快過來給我救徐子卿啊操!”于完薇拖著哭腔對著麥克風(fēng)大吼。
陳甘聃:“什么?”
他們怎么會知道徐子卿宿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