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不純

　　二人吃飯吃得倒叫一個囫圇，最后匆匆結(jié)束進(jìn)食。索性感情交流得不差，冷戰(zhàn)一段時間后終于有發(fā)泄口好好了解彼此也是好事，何況了解到的是對方好的一面，小情侶算是愉悅。

　　難為熊媽了，她聽不懂。這么個對話下來，只有熊志凱感悟頗深，因為他就是混學(xué)霸圈的，人大附中校友圈廣泛，優(yōu)秀師兄師姐的豐功偉績他多多少少有所耳聞。陳甘聃和于完薇是距離最近的優(yōu)秀師兄師姐。

　　道別時，熊志凱深切凝望陳甘聃的小眼神，令陳甘聃久久不能忘懷。

　　“你學(xué)生怎么那么詭異？”電梯里頭，陳甘聃憶起熊志凱，一陣雞皮疙瘩都快起了，好險及時壓住。

　　“他很崇拜你，你不知道嗎？”于完薇波瀾不驚地解釋。

　　“上課時沒見他有多崇拜?！?p>　　末了，電梯轎廂一片寂靜。

　　猛男最后，敗給了辣妹。

　　陳甘聃揉了揉于完薇的頭：“喂?！绷Χ炔惠p不重。

　　于完薇內(nèi)心實際仍存介懷，計劃如何拍掉陳甘聃罪惡的手。是小別扭沒錯，她一想起前幾天陳甘聃對她的冷暴力就心里酸澀，陳甘聃甚至一副是她錯了的面孔。

　　明明，他什么都不了解。

　　于完薇轉(zhuǎn)過頭去，正色擺明自己絕不服輸?shù)牧?。剛抬起下頜，唇就被陳甘聃俯身吻住。

　　電梯下到一樓，電梯門朝兩側(cè)空隙兀自縮去。

　　大堂看報紙的保安習(xí)慣性看向電梯，不料有這繾綣曖昧的一幕，大赧。

　　于完薇別過腦袋，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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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陳甘聃牽起于完薇，他的巴掌比于完薇大，可正益于這雙龐然大的手，控起球來才十拿九穩(wěn)。

　　于完薇不再甩開他，被陳甘聃緊緊握著。

　　像丟失許久的寶貝終于被找到了。

　　“對不起?！?p>　　“我已經(jīng)問過于為了?！?p>　　兩句話，令于完薇驚醒。

　　“你知道了？”

　　處于下勢的于完薇，陳甘聃在上勢。她望他，總不免帶有壓迫感。陳甘聃雖目視前方，并無高傲目中無人，但眼底深藏的一縷陰翳，始終籠罩他的眸子，令之晦暗不明。

　　他攢著于完薇小手的力度加重了幾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父親……”

　　還未提及，于完薇就打斷他：“沒事，都過去了?！?p>　　于完薇的父親于誠輝，去世了。

　　她的抑郁癥就是這么來的。

　　在大一下學(xué)期結(jié)束，一場商戰(zhàn)談攏以后，因飛來橫禍亡故，甚有人推測，是商業(yè)競爭對手蓄謀已久的報復(fù)，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只是這刀，要了人命。

　　為了治愈抑郁癥，于完薇必去老家的塘上捕魚，她操叉的動作像極了于誠輝，只是于誠輝更靜，更穩(wěn)，伏于船頭，儼然一尊威獅沉然狩獵。捕魚的技巧都是于誠輝教的。

　　于完薇在草船上能想起她陰陽兩隔的父親，寧可當(dāng)一世漁夫，也不愿回首繁雜過去。

　　“為了補(bǔ)償，我?guī)闳€地方?！辈欢嘌?，陳甘聃攔下一輛恰好經(jīng)過的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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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甘聃報了一串陌生的地名，師傅沒聽說過，陳甘聃只得導(dǎo)航。

　　“不就是A大附近？”于完薇偷看到了導(dǎo)航的地圖。

　　“嗯?！标惛蜀鹾喍虘?yīng)道。

　　“你要帶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p>　　出租車穿梭車流，依次超越緩慢前進(jìn)的車輛直駛前方。于完薇看叢叢人影倒行，一間間高樓大廈拋至車后，她漫無目的瞧陳甘聃在作甚，陳甘聃同時也瞧她。于完薇稍一愣，想起電梯轎廂里的黏膩一吻，紅潮燒上臉頰，轉(zhuǎn)頭再次沉浸都市風(fēng)景。陳甘聃釋然微笑，再次伸手撫她腦袋。

　　他高，出租者車頂矮，他只能將腿岔開來坐靠在椅背上才勉強(qiáng)容納得下，不能太大舉動的陳甘聃無聊開始玩起于完薇微卷的發(fā)梢，眼睛盯向窗外。

　　陳甘聃付賬完從出租車?yán)镢@出來，被師傅善意提醒了：“小伙子，下次叫滴滴整臺SUV才能擠得下你啊，委屈了?！?p>　　我也沒那么夸張……“好?！标惛蜀跣?。他心情好，哄回老婆就是不一樣。

　　出租車開走了，陳甘聃追上已經(jīng)走出十碼外的于完薇，追上時，于完薇已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于完薇眼睛泛起了瀲滟的淚光。

　　二人正對面矗立的是一家汽修廠，米其林輪胎的吉祥物經(jīng)典招牌懸掛其上。修車店面積寬敞，底板雙柱舉升機(jī)停滿了待修理的車輛，工作人員手持水龍頭洗車、底盤拆件……各司其職。

　　于誠輝生前最后一面見于完薇就在這，他當(dāng)時笑著指明讓女兒給自己租的車換部件，掏出幾枚大鈔給原料費，剩下的讓于完薇自己發(fā)揮。那次組裝很成功，于完薇趕著上課，不送于誠輝前往機(jī)場，就目送于誠輝開車離開。

　　也有人說，于誠輝的車禍?zhǔn)潜慌畠汉Φ?，為了要筆遺產(chǎn)。這個可憐人一日被于為暗地里拖墻角揍了，于家什么不缺，缺的就是欠暴力美學(xué)調(diào)教的主兒。

　　于誠輝死在廣州，BJ的車開到機(jī)場就叫人還了，還有杠精搞事。

　　“這里能讓你想起你的父親?！标惛蜀貅龅搜凵?。

　　于完薇筆直向前走去。陳甘聃留在原地。她剛開始聽陳甘聃說地名聽得一頭霧水，是因為陳甘聃報的是汽修廠附近的一個地標(biāo)，不是這家汽修。這一區(qū)她都沒怎么來過，此區(qū)算A大周遭偏僻的某角，多是小區(qū)業(yè)主。不是這塊小區(qū)的住戶來這除了探親串門外也沒啥事好整。

　　因于完薇趕上下午的課，于誠輝就挑了A大附近最大型的汽修店。

　　她憑借印象，學(xué)于誠輝兩年前模樣摸出幾疊鈔票遞給前臺，聲音嘶?。骸澳茏屛倚抟徊寇嚸?？”這幾疊鈔票的價格遠(yuǎn)遠(yuǎn)超過零部件的原價，意思是即使損壞了，我這也能全額買單，“我不會修壞的，你們可以派人全程監(jiān)督我?！?p>　　前臺不去接錢，他們這是大型汽修店，不缺生意做，而是心平氣和解釋：“我們工人上崗都是要有資格證的?！?p>　　“我說了，你們可以派人盯梢。我發(fā)誓不會修壞車。身份證都在這，出人命把我報上去，我自首?！庇谕贽苯咏榫w化，眼底閃出幾道消不去的怨忿，美人怒目，自帶氣場。前臺稍有一驚，顯被震懾到，驟然脊背一直，一時接不上話。

　　“我們不能給任何客人做擔(dān)保您能夠修好，這不是錢的事，車?yán)锩嫜b著的是人命。”前臺措辭完全，克制自己的畏懼吐出字來。

　　于氏有不好一俗，即惹之必有戾氣。

　　這暴力美學(xué)不知從哪個祖輩遺傳下來的，幾代衍生，文的不行，就來武的。

　　當(dāng)前臺準(zhǔn)備起身報告經(jīng)理時，一聲女音尖尖的刺破云霄傳了進(jìn)來，隔著幾層玻璃窗都清晰可聞：“麻煩有人來幫我修車好嗎？”她身邊每個員工都忙得不可交差，無人搭理，只有一個好心員工工作間隙里跟她嚷了一聲“去找前臺”。

　　于完薇目光一斂，她的殺氣逼得太緊了，這一收像是暫時放過。前臺松口氣，緩數(shù)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哪里不對勁。

　　“等一下！女士——”

　　于完薇轉(zhuǎn)身離開。在陳甘聃明眼下出了前臺門。

　　于完薇極淡地瞥了陳甘聃一眼，走向陌生女面前，冷漠拋下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話：“給我修，我會。修不好，我賠你一輛車?！?p>　　陌生女剎那間反應(yīng)過來，急切搖頭：“不用不用，能修好就成，我趕長途！”

　　“？”陳甘聃本抱胸的動作忽地一松，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剛剛那尖叫實為浮夸，誰賣力扯嗓子喊都能模仿。但那陌生女原音卻清澈如水，與尖叫聲判若兩物，如汪清潭投下石子漾起微波。

　　陳甘聃瞇起眼，盯那女子漸漸從車內(nèi)鉆出，留下倩影。

　　“你有自帶這個配件么？”于完薇掀開車前蓋，上下檢索番后，查出了原因。

　　“沒！”

　　“嗯……？我記得這個配件每個車應(yīng)該都會自備的?！庇谕贽卑櫭?。

　　“喔你指的是這個——我好像弄不見了……我總丟三落四的，上個月我還在安檢落了手提包，我真的什么都可以落，幸好當(dāng)時有好心人幫我拾了?！?p>　　“那沒有對應(yīng)型號很麻煩啊……”于完薇不想去求前臺，這貨肯定報告她上級舉報于完薇非法維修，只得跟隔壁員工嚷了一下，“請問有xxx嗎？”

　　員工指東北方向：“你去那找找?！?p>　　于完薇調(diào)身離去，留陌生女一人找手機(jī)，她只顧自己的事，手忙腳亂，長一張網(wǎng)紅臉。完全沒注意到一個巨大陰影籠罩下來。

　　“你暑假要去哪？”陰影低下眸子問，“徐子卿?！?p>　　網(wǎng)紅女尋聲望去，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