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燒烤與瘋子

　　畢業(yè)典禮順利彩排結(jié)束，一個星期后正式開幕。大四畢業(yè)生開始放飛自我，該準(zhǔn)備出國留學(xué)的在準(zhǔn)備簽證資料，學(xué)醫(yī)的哭著說大四不存在的。大三的學(xué)生則一如既往干自己的事情。

　　A大校門口有家燒烤店，老板湖南人，灑辣椒粉灑的連媽都不認(rèn)識。誰說BJ漢子不能吃辣，A大各屆學(xué)生沒有一個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進(jìn)去又出來逞強微笑的。

　　“3號！”服務(wù)小二一聲吆喝，底氣十足，端著一桶插滿了油光閃閃飄香撲鼻的燒烤串，抹把汗朝店外走去。由于人實在太多了，店面又不夠大，只能擺一些臨時座位在店外，卻依然有人在排長長的隊。

　　陳甘聃舉起手打了個響指。

　　小二把桶遞給陳甘聃后，腳不沾地就去準(zhǔn)備其他烤串了。豬肉串肥瘦恰好，還滴著澆好的油和醬汁，在燈光下散發(fā)著誘人勾魂的肉香味；灑滿孜然的韭菜串一顆又一顆串聯(lián)緊密，一點都不缺斤少兩，熱乎冒著氣。古人云，食色性也。滿當(dāng)當(dāng)?shù)目敬畡e提有多滿足了。

　　“謝謝你請我吃飯?！弊谟沂诌叺挠谕贽碧羝鹨淮投垢泵δ眉埥斫幼》乐孤┑饺股?。

　　“不用，你幫我論文提了建議，請你是應(yīng)該的?！标惛蜀踝笥沂指饕恢淮?，“別客氣，我請客?！?p>　　二人沒有過多糾纏，烤串的吸引力度勝于聊天，一口一個幸福。牙齒從竹簽扯出富有彈性的肉，嚼在嘴里吧唧吧唧。

　　陳甘聃發(fā)現(xiàn)一向以女神為人設(shè)的于完薇，實際對這些接地氣的活動挺上手，她吃得迅速，又不狼狽，一看就是練過的，麻利地一串又一串，吃的速度估計都要趕上自己了。

　　“別吃那么急，不飽可以再點?！标惛蜀跬Ｖ棺约阂щu肝的動作，看向感覺三天沒吃飯的于完薇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不是，早上中午都去擠時間練鋼琴了。”于完薇有絲尷尬，用手背擦了下汗，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頭。她的鼻尖上很少油光，是做過了長時間的護(hù)膚，“沒時間吃飯，只吃了點面包，有點餓?！?p>　　她說完后陳甘聃的眼神忽然變成了同情，弄得她差點感動了一把，以為陳甘聃是個好人。

　　誰知道陳甘聃揚手就是一個拳頭那么粗的二十五根烤串?dāng)n在一起，大手筆地遞給了于完薇。

　　“那多吃點?！标惛蜀跽f。

　　還一臉“就我最疼你了”的崽樣。

　　于完薇臉黑了大半，一口氣仿佛哽在喉嚨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只得接過這二十五根烤串，要不然這些烤串就會白白浪費地掉一堆醬汁在桌子上。

　　陰謀得逞的某人，無辜般眨巴著眼睛。

　　他們要來了兩罐冰椰汁下肚，閑聊著閑聊著時間就過去了，顧客反倒是越來越多，應(yīng)該都是來吃宵夜的。一大扎光禿禿的桿子豎在桶中，密密麻麻，有不少成就感。

　　于完薇陷進(jìn)塑料椅子里，一襲烏黑的長發(fā)順在肩膀一側(cè)。略啞的聲音暴露出了她剛遭遇完超量辣椒粉的侵襲：“秦思伯呢？不叫出來？”

　　“他雙學(xué)位累點，要去復(fù)習(xí)?！标惛蜀趼唤?jīng)心地答應(yīng)著。

　　陳甘聃望過去，見于完薇正與他對視。一個淡淡的沒什么情緒，一個迷離恍惚帶嬌俏嫵媚。兩個眼神撞在一起時間都似乎不忍心消逝了。此刻都在盯著對方發(fā)呆的二人，允許對方短暫地停留在自己的“私人空間”里。竟無人打破一時的寧靜。

　　對你最大的認(rèn)可，是讓你成為我發(fā)呆時光里的一份子。畢竟發(fā)呆，是一個人的沉醉。你若能進(jìn)入我的內(nèi)心，而我并不排斥，就證明你對我來說，是好感以上。

　　……

　　“陳甘聃。你就不怕和我單獨出來，翟堯會找你？”

　　于完薇唇角勾起，眼眸處半瞇著狡黠地如同狐貍，梨花眼兒泛著光。

　　“我已經(jīng)跟翟堯說過了，把你幫忙修改過的論文也給他看了，他不僅同意去我們?nèi)コ詿荆€提及你修改論文修改得不錯。”

　　一只箭仿佛扎中了于完薇的小心心，害得她猛然嘔出一灘老血。陳甘聃緊接著說：“他還希望我能在輔導(dǎo)老師面前旁敲側(cè)擊多夸夸你?！?p>　　“……分了算了。”于完薇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在戀愛感情里地位甚低，臉不由得黑了幾度。

　　無人回應(yīng)。

　　燒烤攤附近人頭攢動，十分熙攘，鬧哄哄得完全符合了一個大排檔應(yīng)當(dāng)有的氣氛。對面坐著的高大男子，正闔上雙眼假寐，靠在椅背上享受夜風(fēng)拂面而來的清涼，屏蔽周圍的嘈雜，沉浸在自己的閑暇時間。夜晚的光線不是那么明亮，才發(fā)現(xiàn)陳甘聃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遺傳了北方人硬朗的輪面部廓。他的肩膀?qū)捄瘢c頭部的比例相合適，男模的黃金身材被包養(yǎng)得很好。陳甘聃長了一張高級臉，耐看，越看越有男人味。光線朦朧之下他大致的身材線條模糊了些許，顯得如同深入夢境般不真實。身高的天然優(yōu)勢增添了硬漢的氣質(zhì)，是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lǐng)殘兵千騎歸。”這句詩再好不過地形容了陳甘聃要是穿越回古代會銜有一種怎樣的氣概。

　　陳甘聃與夜色相互襯托，帥氣得無可附加，英氣逼人。他附帶著典型男人味兒的剛毅堅韌。夜晚仿佛是柔和的美人，一點都不減弱他與生帶來的壓迫氣場，倒是增添了一點距離感。

　　他和翟堯比較起來，有共同點，就是都耐看；有不同點，就是看久了后，陳甘聃更驚艷。

　　“我去買杯橙汁?！庇谕贽闭酒鹕韥?。

　　“橙汁？”陳甘聃皺了皺眉頭，眼睛半睜，“你上次酒吧也是喝橙汁?！?p>　　于完薇辯護(hù)：“橙汁富含果膠纖維和類角質(zhì)化合物，可以減緩動脈硬化。”

　　陳甘聃無語，意思是爭沒用。

　　燒烤店附近有一家比學(xué)校自備超市要更大的超市?，F(xiàn)在是人們出來散步的點兒，于完薇在超市門口碰到了一些眼熟的大媽，她們推購物車磕起家常，聊不下去就報上自己來超市的目的來結(jié)束話題。

　　于完薇走進(jìn)超市就開始尋找橙汁。也許是因為跟陳甘聃拉開了一定距離的緣故，自己有了思考空間。她發(fā)覺到自己心猿意馬，心跳加速。她想轉(zhuǎn)移注意力，腳步就便急促起來。穿梭來穿梭去，可心跳聲始終尾隨著她，甩不掉。臉頰發(fā)燙。

　　于完薇想，可能是陳甘聃長得太超標(biāo)了……所以身體比腦子老實，害羞了。

　　一個男子蓬頭垢面，中年，滿臉胡茬。從進(jìn)門起就緊盯于完薇的走向。他眼白渾濁不堪，瑟縮在零食區(qū)的一角，衣衫襤褸使襯得他極為不顯眼。超市光線明亮，待久點可以察覺到異樣；可男人進(jìn)來時間短，超市員工沒來得及察覺。男人就在角落潛伏著觀察來來往往的人。

　　直到纖細(xì)白凈的女孩迷迷蒙蒙闖了進(jìn)來。像是誤入凡塵的仙女，高挑優(yōu)雅。

　　那名尾隨她男人的眼里，剎那間布滿可怕的血腥。

　　于完薇剛從冰柜邊起身，一件未知的金屬物就深深地扎在她的脖頸上，力度大到使頸肉深凹進(jìn)去。速度之快來不及作出防備，男人那么的悄無聲息，仿佛行走陰間的孤魂野鬼。他身上的垃圾腐臭味和汗味讓人作嘔?？蛇@一霎時于完薇來不及惡心的程度，她只想活命。

　　“……嘶！”

　　是鑰匙！再深一點鑰匙齒尖就要扎破皮膚了，血管開始抑制不住地瘋狂跳動，示意危機緊急。

　　身后發(fā)瘋的男人夢囈般喃喃自語，操著口鄉(xiāng)音，口齒不清地反復(fù)念叨一個詞。

　　等不下去了！于完薇發(fā)力用手肘向后擊打男人的腹部。這個動作成功奏效，男人吃痛地退后一大步，緊握鑰匙的手條件反射地離開了威脅于完薇生命的地方。

　　于完薇驚魂未定，凌亂喘息，準(zhǔn)備跌跌撞撞地逃離現(xiàn)場時，突然一柄小刀再次對準(zhǔn)了她的喉嚨。這次是來真的，男人的動作粗暴至極！猶如發(fā)狂的野獸就要撕咬開獵物的肉——他失去理智地緊箍住于完薇，強行扳她的手折在她的腰后，使之無力反抗，這種姿勢沒有發(fā)力點。

　　男人近乎嘶吼：“誰都不要過來！她……她是罪人——罪人！”

　　于完薇明白了，這個瘋子念叨的詞是“罪人”。

　　路人驚恐地全部往后退去，有幾個中年男人向前試圖勸阻。商場經(jīng)理都來了。部分人拿出手機錄像，報警求救。場面亂成一鍋粥。

　　于完薇掙扎了很多次，冷汗都浸濕了后背。她終于明白男女體型差異到底是有多大，盡管使出了渾身勁兒她都擺脫不了瘋子的束縛，用力踢打也無用，瘋子只會把刀尖刺得更深。有血流出來了，鋪天蓋地的面對死亡的恐懼第一次出現(xiàn)于完薇身上。有好幾次，刀尖差一點就要把她的頸部給貫穿了。幸虧她次次都用腳部借力，不讓身子完全給瘋子控制。緊張感令于完薇四肢發(fā)麻，頭疼到爆炸。命懸一線。

　　她依稀看到有人在偷偷地給于完薇做比劃，示意警察正在趕來的路上。瘋子卻咆哮起來，刀尖直接劃破于完薇的脖頸，活生生的一道慘厲的血痕觸目驚心：“都不許報警！都不許——”

　　“你們都不知道這女人犯了什么罪！”瘋子表情猙獰，面容扭曲。

　　咚——

　　有一只腿直接飛踹過去，弄得瘋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當(dāng)然這一連串動作也牽連到了于完薇，她也磕絆在了地上。那腳踹得生猛，很有武松打虎，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氣概。隔了一個人當(dāng)肉墊都能感受到那力度，踹起來不要命的樣子，肺都要給踹出來了。

　　“你他媽有?。俊?p>　　陳甘聃不爽地瞇起眼，臉黑得像個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