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薄發(fā)！中島賭上尊嚴(yán)的第二反應(yīng)

　　本篇為中島篇，與之前三篇一樣，均主要為中島裕翔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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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惡作劇一般，每回對他的情感有所緩和的時候，都會被這樣那樣的事情打斷。

　　——只是發(fā)生在前場的一個細(xì)小失誤，但不知為什么，我就是覺得球勢可能發(fā)生逆轉(zhuǎn)，必須做好防守的準(zhǔn)備。

　　我也說不上來為什么，只覺得它與記憶中觀察到的千百次實戰(zhàn)中某個緊急救球的場景，有幾分微妙的相似。

　　果不其然，失誤打亂了我方的節(jié)奏，陣型難以奏效，對方進(jìn)攻的路徑勢如破竹，高速運動的球體直撲我所處的位置！就像伊野尾說的那樣，短短幾秒內(nèi)，不可能想清楚該用什么動作去撲球。而且，方才長時間的走神，更是讓我沒有辦法馬上集中起注意來判斷對方前鋒的射門方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啊……

　　被球隊需要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少之又少，難得的機會又無法抓住，到底還成得了什么事！

　　本應(yīng)全神貫注的時刻，腦子又被各種雜念所充斥，只能依靠本能去撲球。任憑軀體帶動已經(jīng)派不上多大用場的腦殼，就著腳步，無意識地倒數(shù)對方可能會射門的時機：

　　3、2、1.

　　落定最后一步。

　　竟對上了甲隊中鋒抬腳擊球的瞬間！而我，也正處在防守的最佳位點！

　　這不是憑腦中記憶做出的判斷，這是身體肌肉自行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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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頭腦簡單的家伙啊，那就只能用四肢來記了咯?！?p>　　或許，那并不只是一句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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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猜中了位置，但能否接下球，對我來說依舊不是定數(shù)。就在中鋒抬腳擊出的剎那，B君和岡本同時到位，合力滑鏟，打飛了他即將射門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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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上實力果然不容小覷，不到萬不得已，真的不會給門將帶來過多壓力。雖然也從某種意義上說，失去了一次證明自我實力的良機。但對球隊來說，亦不是壞事。

　　也罷，以后，還會有機會的。如是想著，緊繃的心弦有了片刻的放松，輕跳幾下，自我緩解。

　　但我沒有意識到，片刻的掉以輕心，足以讓我忽視掉下一場迅猛的襲擊——

　　岡本他們的鏟球，是阻攔射門的緊急舉措。這一目的確實達(dá)到，但沒能徹底截下此球的主權(quán)。不到兩次傳射，球再次落入對方陣營，在距禁區(qū)六碼開外的位置，對方邊鋒凌空抽球！

　　前后的突變，無法以分計數(shù)。這樣的節(jié)奏，是我始料未及的。盡力一搏地?fù)湎蛭宜J(rèn)為球會飛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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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出去的瞬間……

　　我便知道錯了。

　　至少有25度的偏差，不可能撲中。

　　門將本就是依靠運氣的職位。每每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只能坐以待斃。我害怕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但卻總是未能避免。無奈地仰望著球一點一點飛向球門，隨后在我照顧不周的地方趁虛而入……

　　這種時候，更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的無能。再敏捷的身手，再高超的彈跳，從判斷出錯的那一刻起，對門將來說，幾乎就是不可挽回的失誤。此時的我，不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殘兵敗將，橫尸在球門中央，空有這一米八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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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倒的瞬間，無意識地選擇用手撐地，盡可能地快速擺腳……

　　我也無法清楚地解釋為何會有這樣的舉動，但身體就是做出了這樣的反應(yīng)！

　　不知是視角的偏低，還是時間的緊湊，我一時間無法分辨場上的情形。直到隊友尖叫著向我跑來，接二連三地圍上來慶祝，我才意識到，應(yīng)對這種球，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筆記文獻(xiàn)的空白，代課教練的緘默，誰也無法告訴我剛才的那一下，究竟是對是錯！但腳尖擊中物體的質(zhì)感，足球飛出框外的殘影，告訴我，那就是我可能駕馭的絕技——

　　第二反應(yīng)！

　　偶然間擦出的火花，我不會讓它轉(zhuǎn)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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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表著我的吸鐵石，連同其他隊友的，一起被取下，收進(jìn)了抽屜，本周的短會結(jié)束了。收拾好行李，準(zhǔn)備與宮城縣的大家一起回去時，被藪搭了肩膀。

　　“不著急的話，可以耽誤幾分鐘嗎？”

　　大概會關(guān)于些什么，我心里清楚。藪作為社長，確實會多叮囑幾句。我打過招呼后，跟上藪的步伐，內(nèi)心悄悄醞釀起了各種道歉和保證的說辭。

　　“有一樣?xùn)|西，我覺得是時候給你看看了?！彼荛_旁人，遞給了我一張對折好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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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開場白出乎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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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我沒有看過。”藪向我補充。

　　我接過一看，是一張病例單。右下角蓋著jonny中學(xué)醫(yī)護(hù)室的章，最醒目的地方寫著我的名字。字里行間，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是“胃”這個字眼。

　　哈，確實有這么件事。被第二前鋒選拔賽氣出的胃病，我自然記得。

　　但當(dāng)我仔細(xì)看了一眼病歷，差點沒相信自己的眼睛：

　　“胃部形變所導(dǎo)致的不適，系生長發(fā)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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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中島坐在診室里，百無聊賴地瞟著醫(yī)護(hù)老師在其病歷單上的潦草字跡。那時還太年輕，辨認(rèn)不出幾個字來。

　　“老師，我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啊？”他一邊捂著翻江倒海的胃，一邊病懨懨地問。

　　“怎么解釋呢，不是什么大病?！贬t(yī)護(hù)老師斟酌著措辭。

　　就在這時，診室響起敲門聲，女教練一臉焦慮地走進(jìn)來，“果真在這兒?！?p>　　醫(yī)護(hù)老師掩嘴輕笑，“這么快就來抓翹課的學(xué)生了？”

　　“我、我沒有……”

　　在中島愁眉苦臉的辯解中，醫(yī)護(hù)老師和女教練走出了診室，聲稱要溝通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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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其他選手說，中島君好像胃疼有段時間了，我很擔(dān)心。”

　　醫(yī)護(hù)老師拿著病歷單，與女教練一一道來：“其實是小事，沒有檢查出任何潰瘍或梗阻。只是這孩子體型偏瘦，最近個子又躥得太快，胃變成了長形胃，有點胃輕癱，簡單調(diào)理之后會自愈的。而且，就目前的變形程度來看，這孩子能長得很高，成為全隊的海拔都有可能?！?p>　　“這么說，還不完全是壞事呢?！迸叹毥箲]的臉上有了笑容，“要是他愿意，說不定能成為優(yōu)秀的門將?！?p>　　“是啊，注意休息就好?！?p>　　“但是，”女教練又想起了不久前發(fā)生的事，“第二前鋒選拔賽以后，他心態(tài)有點崩壞，可能會加重病情的吧?！?p>　　“要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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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鐘后，醫(yī)護(hù)老師回到診室中。

　　“教練不來抓你了，你就好好待在這兒休息吧。不過小鬼，你也聽著，你的胃雖不是什么大病，但很大程度上是由你的情緒造成的。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嫉妒心作祟，還是其他什么原因？該放下的，就好好地放下哦，再氣下去，你的胃可就要破個窟窿給你看咯……”

　　把中島嚇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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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看到這張折痕斑駁的病歷單時，是怎樣喜極而泣的表情。只是從藪安慰的手勢中，我知道我已經(jīng)失態(tài)了。

　　“別激動，”藪輕輕笑著，“所以說，關(guān)于這個門將，應(yīng)該是女教練在得知你有長高的潛力以后，才做出的決定。她囑咐過我，倘若日后，你對于自己的職務(wù)產(chǎn)生了困擾，我就該把這件事告訴你?！闭f著，他嘆了口氣，“如果我們沒有分居兩城，或許我能更早地察覺到你內(nèi)心的不安。自從大家的實力整體提升上來以后，你確實有些魂不守舍。害你難過了那么長時間，甚至抑郁到連日酗酒，我真的非常抱歉……”

　　“不，沒有的事，是我自己太敏感了。”看著向我道歉的藪，我更是愧疚到說不出話來。

　　“其實，我個人覺得，教練都是偏愛你的。不論哪個教練。還記得kekeke對你的關(guān)照嗎，我們第一次參加聯(lián)賽的時候，他讓替補幫你踢了半場球，害我們丟了兩分，還不是他擔(dān)心你身體受不了嗎？真正韌帶受傷的高木，可是幾次三番向我抱怨來著呢！”說出這些的時候，連藪自己都覺得好笑?！艾F(xiàn)在的教練，可能只是更在意場上罷了，不想把賭注押在最后一道防線，沒有要把你區(qū)別對待的意思，請務(wù)必好好反思吶。

　　“還有啊，我個人覺得，像你這樣的門將，和我這樣以組織為主要戰(zhàn)術(shù)的球員，都是厚積薄發(fā)的類型。你想，教練現(xiàn)在讓你關(guān)注球場，除了給我們場上提供情況以外，你自己也能從中收獲很多；岡本給的筆記，我和山田（藪有意小聲了點兒，可能是考慮到我和山田之間的不合）把你們所有的職務(wù)都看了一遍，對于門將的描述也同樣強調(diào)經(jīng)驗?？傊檬露嗄グ?，你應(yīng)該能懂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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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除了不住地點頭，已經(jīng)再說不出更多的話語。我真的太傻了，自怨自艾了那么久。就算經(jīng)歷過第二前鋒選拔賽那樣的挫折，比起球隊里的大多數(shù)，我一直是被呵護(hù)著的。在意我的人，明明就在我的身邊，卻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把自己束縛在牢籠里，用“無病呻吟”形容都不為過了。

　　我小心地把這張對我來說太過珍貴的病歷單放進(jìn)口袋，忽然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一張紙。這才想起，是今天火車上，與伊野尾的涂鴉。我費了好大的勁討來的。

　　這張紙對我來說，同樣珍貴無比。

　　再也不能因為無聊的小事折磨自己了啊，我看了一眼自己畫的，代表自己的小人。沒記錯的話，當(dāng)時很難過地在這個小人的周圍，畫了好幾個表現(xiàn)發(fā)泄心理的“井”字。

　　誒??？

　　不知什么時候，悄悄地被伊野尾用筆將“小井字”的頂端封閉了起來。變成了一顆顆十字星。キラキラな。（是閃閃發(fā)光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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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于返程火車

　　昭和25年年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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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駛?cè)m城，幾公里開外的公用電話亭里，穿著大衣的小個子男人，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次的處理結(jié)果我很滿意，我會遵守約定，就當(dāng)月臺事件沒有發(fā)生過，以后不會再有往來了。這個電話，權(quán)當(dāng)?shù)乐x?！?p>　　“真是場不錯的買賣呢，山田君?！彪娫捘穷^，是文秋副主編的聲音?！爸皇沁@樣的把柄，被你用來遮蓋隊友的丑聞，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不該拿來做更多有意義的事嗎？可惜了啊?！?p>　　“既有潛力又受愛戴的球員，因為區(qū)區(qū)花邊新聞，而斷送了將來被選入國家隊的前程，豈不是更加可惜？”

　　“行，我知道你保他的理由了。”副主編無意再聽下去。“但我個人覺得，我們以后還是應(yīng)當(dāng)保持聯(lián)系，你總會有需要我的地方?！?p>　　“我不想欠報社人情?！?p>　　“欠人情？”電話那邊的女人笑了，“官場之人，竟說不想欠人情？那你做官圖什么？”

　　“……”

　　電話里只剩一片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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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秋副主編掛下電話，挽了挽過肩的長發(fā)。

　　她原以為山田的弱點是隊友，但方才的談話中，對方不假思索地?zé)o腦吹捧球員，那夸張的修飾，簡直堪比教科書。到底是自己副編輯的身份容易給人造成采訪中的錯覺，還是山田官員的身份容易對外人虛情假意？在未知對方死穴的情況下貿(mào)然合作，不是資深媒體人的明智之舉。也罷，拉攏官場本就是男人間的博弈，女人扶好眼鏡，重新埋首于稿件之中。

　　·

　　山田放下電話后，在玻璃門上倚靠了些許。

　　什么時候起，在他的問題上，不管對象是誰，已經(jīng)條件反射般地開始商業(yè)吹捧？竟然把文秋都給惡心到了。這樣的作風(fēng)，都配不“隊友”這樣的稱呼了吧。也罷，讓外人不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的東西，也不是件壞事。自我安慰地微微點頭后，山田推門走出電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