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不由好奇地向門口瞧去，只見那人手推輪椅，緩緩入了屋內(nèi)，男子眉目淡雅，唇角微微含笑，笑得溫柔，世言有匪君子，如圭如璧，溫潤如玉，不外如是。
待楚垂白入了門，便聽得他略帶歉意地說道：“貿(mào)然前來，擾了諸君雅興?！?p> 話音方落，那與林適共坐一桌的男子即刻起身，執(zhí)手作揖，對著楚垂白行上一禮，笑道：“楚二爺說笑了，這宴還未開始，不過是同往前一樣，在宴開始之前設(shè)個游戲聊以娛樂，對了猶記得上回那名伶在衣唱戲時，二爺也是在的，彼時我們也設(shè)了題目作詩詞歌賦，我還記得寫的是人生之中的桃花一面，二爺差點拔得頭籌，只不過被那名伶在衣以一句戲詞領(lǐng)了先，今夜待那在衣來了，二人不妨再好好戰(zhàn)上一場，好叫我等有幸再睹一回二爺?shù)娘L(fēng)采！”
楚垂白執(zhí)手回禮，語氣溫和，“宋兄過譽了?！?p> “楚二爺自謙了，難怪今兒個這上座還空著，我就說除了楚二爺誰還能將這風(fēng)月館里的上座包下了?！?p> 楚垂白溫柔地笑著，“宋兄說笑了，在下不過是久待家中，悶得慌，聽聞今夜在衣登臺獻藝，不過是偶來興起前來湊個熱鬧罷了。”
“喲？那這上座還能是被誰包下的？恕我愚鈍，還真真是想不到?！?p> 楚垂白笑意如初，“在下亦是不知?！?p>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有人踏入門內(nèi)，語氣幾分調(diào)笑：“楚二爺當(dāng)真不知嗎？”
座中有若許客人驚起，一并執(zhí)手作揖道：“見過攝政王！”
其余客人見狀一并起身，執(zhí)手作揖，欠身行禮。
“不必了，諸位免禮吧！都是來圖個風(fēng)雅，這般拘謹，倒顯得無趣了?！蹦凶佣酥慌砷e適的笑，又望向楚垂白，道，“不知本王可有此榮幸，邀二爺同我一同上座？”
楚垂白笑意不改，“承蒙王爺抬愛，可垂白豈有如此殊榮與王爺同坐，垂白不過一時興起，前來風(fēng)月館尋個風(fēng)月，擇一僻靜的位置坐下就可以了。”
“二位，何必相爭呢？”一女子懷抱琵琶自屏風(fēng)后緩步移出，“楚二爺，王爺，既然都是來這風(fēng)月館圖個風(fēng)雅的，那么在這風(fēng)月館就只有一個身份，就是風(fēng)雅之士，何必如此呢？”
林適見了那女子，笑道：“喲，這不是花月閣的花魁玉顏姑娘嗎？巧了，今夜你在，二爺也在，那今兒個這帝京三絕都聚在這風(fēng)月館里了，可真真是個盛大的場面！”
玉顏聞言一笑，“林侍郎，我一直都好奇您這嘴啊，倒是是不是每天都不忘摸上一層蜜?。吭趺次颐炕匾娭?，您的嘴都這么甜，我今兒個也是來獻藝的，只不過不是來唱曲兒的，而是來唱話本子的。”
“喲，這倒是新鮮，還從沒聽過唱話本子這一說的，玉顏姑娘可是頭一人！”
那玉顏嬌笑，嫵媚嬌柔，萬種風(fēng)情，“我這不是唱曲兒比不過別人，故而出奇制勝嗎？就盼著能得楚二爺?shù)馁p識，也能賞我個千金什么的嘛！”
楚垂白但笑不語，林適倒是開了口：“喲，那我可得好好見識見識！”
“那您可得洗耳恭聽，凝神視之。”
“好！玉顏姑娘的聲音悅耳動人，林某怎敢不洗耳恭聽??？”
待林適說罷，那玉顏便輕彈了一下琵琶，清脆的琵琶聲傳出，座下一時安靜，楚垂白擇了一僻靜位置坐下，那攝政王也笑笑入了主座。
她念道：“話說那塵世之外有一樓，其名喚作歸止樓！那樓主面若桃花，絕色姿容！”
蘇落目光一動，心中喜道想不到她在塵世之中的名聲還挺響的嘛，唱得不錯，挑著出話本子，這玉顏姑娘眼光甚好。
她慢慢捻這琵琶，清脆的琵琶聲一時染上些許玄幻之色，“話說某日適逢深夜，在一片枯木林之中，那枯木生得怪異嶙峋，曲折縈回地向黑漆漆的夜空伸去不見蹤影一團暖黃色的光正在一朵暖黃色的光團在這暗沉沉的枯木林中緩緩移動著，原來是個白面書生。
那書生背著個破舊的行李，身著一襲破舊的藍衫，袖口處還有些些許的磨損，衣物雖不怎么樣，面相倒是生得不錯，眉清目秀，清清淡淡、白白凈凈的一副好面容，四處風(fēng)起，小書生將身上單薄的衣物裹得愈發(fā)緊了些，顯出略比常人消瘦的身形，蒼白修長的手握緊了手中的一盞紙糊的燈籠。
那燈糊了好幾層的紙，東一塊西一塊的，想來這燈破了許多次，又補了許多次，用來糊燈的紙上還寫滿了字，什么“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又或是什么“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要不然就是“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薄？傊怯靡院裏舻募埳蠞M篇都是子曰、子曰、子曾經(jīng)曰?！?p> 說道此處，那玉顏姑娘一頓，蘇落心中隱隱發(fā)覺有些不對，這故事不是褒獎她這個歸止樓樓主的嗎？怎么聽到此處覺著有些偏離了正軌呢？
又聽得一聲琵琶響，玉顏纖纖玉指輕攏慢挑抹復(fù)捻之間，那琵琶之聲霎時詭秘異常，“忽地，又是四面風(fēng)起，原本半掩于那漆黑的層云之后的一勾殘月因著這風(fēng)完全遁去，原本那幾點稀疏的星子也被那陣陣的風(fēng)刮得無處覓影蹤。
被那小書生緊緊握在手中的那盞紙糊的燈籠竟十分之頑強地在陣陣凜冽寒風(fēng)之中維持著暖黃色的光亮，那燈芯幾度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的，小書生想伸出手來擋上一擋，可是四面都是風(fēng)，實在不知如何去擋，擋那一面的風(fēng)為好，索性不去擋了，顧不得身上寒冷，腳下生風(fēng)，疾步而行起來，心中想著盡快出了這林子。那小書生跑了又跑，可是無論如何就是走不出這林子，這時那燈籠之中的燈油就要燃盡了，他也實在是乏得無力，只能頹然地倚在了樹上?！?p> 琵琶聲戛然而止，她壓低了聲音又道：“那小書生方才只顧著跑出這林子，竟毫無察覺出這林子的古怪，這一停下來啊，他才發(fā)現(xiàn)這林子古怪之處！諸位猜那小書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古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