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天氣總是易變無常,特別是南邊的封印界上,經(jīng)常雷電驚狂,風急雨驟,更多時候是一片驚心動魄的暗無天日。
各處道行宮的值守修士們擔心封印陣出現(xiàn)問題,加緊巡查。
昆侖界一共六十四處大封印陣,三千八百二十處小陣,是上古從太虛仙界脫離的時候,昆侖三元祖共同布下,保護著脆弱的昆侖界在威力強大的混沌虛空中安全墜離。昆侖界在虛空漂流日久,距離如今已有一千三百萬年。
現(xiàn)今不同上古,剛墜離的那一段歲月,昆侖界還處于太虛仙界的照應(yīng)之下,靈氣強盛,得益于三元祖的照應(yīng),那些年代,大乘修士還是層出不窮,能順利進入太虛。
時光流轉(zhuǎn),距離太虛越遠,當年強大的修士除卻少數(shù)能自己脫離昆侖界,穿破虛空,可能回到太虛仙界。更多是因為無法應(yīng)付千變?nèi)f化的虛空,又或都無法跨越那道日漸堅固的壁障,最終壽元耗盡坐化,消失在浩瀚時光海中,了無痕跡。
算算日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處于那片仙人都來不及探測的幽魔虛空中。
大陣雖是上古神物,理論上能運行萬萬年,足夠支撐到昆侖界脫離墜離速度,適應(yīng)虛空,自行形成能抗擊虛空颶風的界壁。只是萬萬年也不過是理論,混沌能衍生萬物萬事,虛空中遇上什么,哪怕是最算無遺策的仙人也不能全然推算演繹,大陣幫助昆侖界在虛空風暴中避過許多危難,或許不經(jīng)意中就導致大陣出現(xiàn)問題,該有的巡查、加固工作,誰也不也敢輕慢。
或許是因為墜離軌跡的問題,月照神陣總是除卻昆侖大眼外第一個遭遇劫難的大陣。扎根南邊的各方勢力的神經(jīng)時常緊繃著,生怕月照出了問題,也派了玄門太士協(xié)助道行宮的修士巡查。
又過了半個月,月照這邊的異常漸漸消失,可見大陣依舊堅挺。
前后跟著修士奔走半個月,幾乎累脫形的各國玄門太士不由松口氣,急不可耐的地告辭走人。
沒有問題就好,只要不影響大陣,修士不來折騰他們,各自安生,各奔前程,你修你的太虛長生道,我走我的人間富貴路。
原本值守修士也不指望這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士能做什么,才半個月就哭喊著辛苦,那么他們這些守駐大陣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修士豈不是更辛苦。
真是人心不古,照顧這些凡間太士其實也挺辛苦的,不耐磨,還是修士好用。
月照行宮值守的修士也是憋著一肚子不滿,自家身后雖說是強盛的道宮,但是遠離南邊,道宮修士在南邊又有多重限制,加上各個世家分薄了道宮的威望,到了地方之下,玄門太士都能仗著背后世家的威勢,不太能指揮得動。
張占嘆口氣,他當了十八年大值守,還是不習慣南邊這里的氛圍,那是相當?shù)母髯詾檎?,在世家的操持擺弄之下,無稷城的規(guī)則在這里形同虛設(shè),更何況道宮。
他站在行宮的頂塔之上,觀望月照,三十七個大小陣,運行正常。不知為何,他卻心有不安,好像有什么被遺漏,各處值守大大小小的匯報也收了上來,并無問題。他相信修士的良心,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瞞。
上古神陣還能支撐多久呢?幾乎是每一個像他這樣的值守大修士都會發(fā)出這樣的疑問。身處陣中,總會提著心,吊著膽,生怕出了問題,成為千古罪人。
看來過幾天,自己還是要出去走一遭方能放心。
他下了星辰塔,返回行宮住處,正要打坐冥思,卻聽見外面吵吵嚷嚷,似乎亂成一團,擾得心中有事的他不由蹙眉,略微煩躁站起來就要出去看看究竟。
走了幾步他又冷靜下來。
他平時是個很隨和的修士,屬下對他還算尊重,發(fā)生恩怨少會在他面前打擾,定然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才會這般吵吵嚷嚷。
聲音從議事堂傳過來,走近之后,漸漸聽出了幾分凝重,空氣中還伴隨著一股惡心的腐臭。
有下屬從議事堂沖出來,叫嚷著要找他,出了門口,看到他,不由驚慌上前,顧不上行禮:“大人,月照十五號陣失聯(lián)了!”
他腳下一急,人已經(jīng)進了議事堂。
一名身著普通弟子服飾的男修右半身幾乎不見一半,焦黑,有腐爛的趨勢,斷口處似乎被什么異獸啃食,殘留著牙齒撕裂的痕跡,流出來的血液帶著青灰的顏色,沾在地上,竟然慢慢腐蝕一個小坑。
其他弟子不敢靠近他,他獨自一人孤零零半臥在地上,努力睜著眼,似乎在等待誰來,看到張占進來,他兩眼發(fā)光,原本青灰的膚色恢復(fù)幾分。
張占呼吸一窒,眼瞳收縮,臉上惹了幾分憤怒,幾步跨過來,就要去扶那個半臥在地上的傷員——
“大人不可!”數(shù)聲厲喝,那半臥的弟子更是躲避開去,一陣臭味揚散。
張占身形凝滯,狐疑快速環(huán)掃,最后定在那個傷員身上,只見他因為移動,傷口處流出股股焦黑色的液體,那弟子兩眼盈淚,臉色灰敗更甚:“大人,弟子……愧……愧對昆侖眾生,十五號陣……陷落了,值守子弟……包括執(zhí)事大人,全數(shù)隕落。有人……破壞、破壞陣眼神石……”
“嗚嗚,有人截留……訊息……執(zhí)事、執(zhí)事大人叫……叫弟子,一定要趕回來……”他一陣痙攣,似乎在跟什么抗爭,張占半蹲下來,手上運轉(zhuǎn)靈氣,想要幫他撐一撐,誰知道靈氣覆上去之后,居然毫無反應(yīng)。
那弟子呼出一口惡氣,自己運轉(zhuǎn)覆蓋上來的靈氣,靈氣似乎起了作用,那弟子說話流利幾許。他喘息著,深知自己時間不多,趕緊說:“大、大人不要費靈氣,執(zhí)事大人叫弟子一定要把消息帶回來,有修士被幽魔污染,打破神石,十五號陣現(xiàn)在全部幽暗覆蓋,暫時不要進去,它們想要把整個月照界全數(shù)污染,大人,一定要小心,那人叫做王朗!大人一定要忍住……一定要找出他!”
“什么,不可能!!”
張占只覺得自己腦中剎那空白,有點不知在何方的迷惘。但他畢竟是個久經(jīng)大事的修士,立即回過神來:“馬上召集所有在行宮值守的執(zhí)事,進入陣法核心檢查除開十五號之外的小陣是否運轉(zhuǎn)正常。大陣我自己進去,還有,各陣執(zhí)事錯開檢查,相互制約,只怕我們的人中出現(xiàn)重大紕漏選擇隱瞞,此外,叫人發(fā)訊傳回道宮……王朗……”說到后來聲音中多了幾絲干澀。
他一連發(fā)了幾道命令,轉(zhuǎn)頭看那個報信的弟子,卻是已經(jīng)閉上眼睛,早已死去,身上一股黑氣翻涌。他頓了頓,拿出一張紫符,貼在尸首上,那股黑氣立即消弭無形。
張占那張臉看不出表情,只說:“叫人抬去凈化吧?!?p> 說完,他便出了議事堂,準備去月照主陣上看看。
很快留在月照大行宮的修士們便都知道了幽魔入侵,十五號陣出事的消息,主動調(diào)動起來,自己前去領(lǐng)事協(xié)助。
張占穿上了法袍,身上加了全套高階防御法寶,金色的法符靈氣流動,所過之處,無人敢直視。
他焚香定神,交代完其他的事情,便進入星辰塔中,給道宮去了一道加密的訊息之后,封印了星辰塔,一直往塔底而去。
月照主陣便在這大塔深處。
月照陣眼周邊有非常密集的紫金色雷電蛇,一般的防御法寶進去也會被劈成渣子。實際上六十四處大陣周邊都有這樣的紫雷區(qū),當初大陣初成,姜元祖煉制六十四套天階法寶,就是便于后人進出維護陣眼,保護昆侖界。
沈元祖紫雷重塑之體,浩氣之軀,克制一切邪祟。這些紫雷便是取自太虛元祖重塑法軀之處,后來煉化成陣法的一部分,生生不息,千萬年之后,區(qū)域越來越大了。
可惜昆侖界再無人有沈元祖這般福澤,能經(jīng)受這紫雷洗髓之苦,不然倒是一個修煉大乘的好去處。
下了快一個時辰,漸漸不見建筑的形跡,看似簡陋的直下隧道里面只有無數(shù)的法符飛舞,組成密密麻麻的靈符,虛幻閃爍的各色光線順著法符的軌跡劃過,如此循環(huán)反復(fù)。
有些法符飛過,粘在了張占的法袍上,發(fā)出清悅的龍吟聲,無數(shù)的游龍在法袍上聚攏,爭相咬住粘過來的法符,法袍上爆發(fā)絢麗的光彩,他手上的法杖雙龍則如同活了過來,順著杖身游走,發(fā)出喜悅的龍吟聲,捕捉著擦過來的法符,咬了一口之后,“呸”地張口放開,被咬的法符委屈地扭著飄走。
張占習以為常,哪怕內(nèi)心擔憂其他的陣眼,依舊有條不紊地避開重重陷阱,轟隆的紫雷聲傳入耳中。
到了!
他雙手顫抖,雙腳沉重,腦中無數(shù)的想法剎那翻過,想要抓住思緒,卻又一片空白,定陣龍吟杖的叫聲更加歡快,似乎見到故人,一陣激動,幾乎要脫手而去。法袍上的游龍一齊聚在前邊,綠豆大小的龍目齊齊盯著前面——
一位身著紫袍金冠的修士站在那里,紫雷的威壓似乎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背著手,聽到身后的響動,轉(zhuǎn)過來,俊臉上帶著笑容:“徒兒你來了?!?p> 張占感覺自己的雙目模糊了,有什么從他心中破碎崩塌,他努力睜著有些模糊的眼睛:“為什么,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