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娜熒幕中抿嘴一笑,眼中似有點點閃亮的波光,分外鮮活可愛。
比起那日的親眼所見,程安娜在鏡頭前,散發(fā)出不一樣的靈動自然,讓人移不開眼。
雖然對程安娜已談不上好感,但劉致真想把蕭琪來過來看看,她們老師的眼光確實毒辣,程安娜確實是那種能在鏡頭前發(fā)光發(fā)亮的人,那樣的靈性,讓看她的人——劉致不禁都有點心生羨慕。
她看了眼時間,電影剛過去20分鐘。
節(jié)奏不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過劇本,劉致覺得俞思安、徐新澤兩個人的形象已經(jīng)在自己心里立起來了。
俞思安天真可愛,現(xiàn)實中她有點自卑,面對喜歡的人,只要能時不時看著,看他好就足夠了;游戲里她是“光打雷不閃電”,是個初出茅廬的豪爽女俠,朋友眾多,愛逗每一個人笑。
徐新澤有一副俊美高冷的皮相,因為與家庭背景有關(guān),從小為了更合群一點,他習慣性地做一些符合自己外表的事,現(xiàn)實中他的朋友不會覺得他高冷,而是覺得他是個紳士;在游戲里,他是個截然不同的人,他是“火樹銀花”——作為一名奸商,在游戲里斤斤計較、無利不往,甚至還有點傲嬌……
俞思安在剛拜師時,一度以為她的師父是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大叔。
各種反差帶來的碰撞,會產(chǎn)生奇妙的化學反應(yīng)。
游戲里,只認錢不認人的火樹銀花別扭著自己冷漠的性子,打破慣例收了一名徒弟,想騙得徒弟在長達八十一環(huán)的高難度活動任務(wù)后,出師選擇“感恩”師父,獲取紀念時裝;卻在和真心對人、予人歡笑的徒弟相處中,不知不覺改變了自己,開始關(guān)心徒弟,也在俞思安之前發(fā)現(xiàn)了徒弟的現(xiàn)實身份。
現(xiàn)實中,性子靦腆的俞思安,一直有做記者的夢想。她的閨蜜給她報名了一個學校與本地報社聯(lián)合舉辦的活動,優(yōu)勝者除去獎金外,還能取得假期在報社實習的機會。一開始,自卑的她抵觸這個活動,但因為學長偶然間讀了她的文章并夸贊了她后,她也開始改變了想法,希望能變得更有自信,并在跟自己游戲里的師父傾訴時,表明自己會在取得優(yōu)勝后跟自己心儀的學長表白,不求他接受,只想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即可。
故事一開始,已經(jīng)暗示了徐新澤在本學期結(jié)束后會去美國留學,而俞思安參加的活動,也會在學期結(jié)束選出優(yōu)勝者。
本來徐新澤對于留學是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反正他覺得自己是個沒有牽掛的人,去哪上學、生活都沒差別;而俞思安,她有夢想?yún)s膽怯于追逐,有很喜歡的人,卻害怕自己的心意會給對方造成困擾。
但是,他們卻因為在游戲和生活里有了各種各樣的接觸,互相影響,心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人也慢慢做出了改變。
但做出了改變,一切就都會如意嗎?
學期臨近結(jié)束,互有好感的兩個人都知道了對方現(xiàn)實是誰,徐新澤想去在意一個人,俞思安想鼓起勇氣不再做一個旁觀者,可是最后仍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他坐上了留學的飛機,她也沒有取得實習的機會。
是因為改變太晚嗎?是因為沒有付出努力?
劉致終于在熒幕上看到島大外面加拍的那一段,也聽到了自己“丑小鴨”的那段話。
俞思安在學長和師父的鼓勵下,在過關(guān)斬將中初初建立起的信心,在比賽最后關(guān)頭不公平評選中,脆弱地潰散了。
遇見等她表白的學長,她卻滿腦子都是對手拿著獎杯對她冷嘲熱諷的話。
……
“你看,如果丑小鴨在鴨子窩里的時候,不是被排擠,而是和其中一只小鴨成了很好的朋友,兩個人……兩只鴨子,每天談?wù)摰臇|西都是鴨子吃的東西、鴨子玩的東西;后來有天,丑小鴨走了,變成了漂亮的白天鵝,它的世界,是曲頸向天歌,是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而鴨子的世界,是‘呱呱呱,嘎嘎嘎’……它們再相遇的時候,縱使開心,又可以在一起談?wù)撌裁茨兀俊?p> ……
自己還是以前的那個自己。
說出那些話,已經(jīng)是最后的勇氣了。
最后,誰都沒說破,兩人就此分別,像是兩條將要交叉的線又折回了原來的軌道,星塵陌路。
看到這里,劉致聽到前面有幾人在抽鼻子的聲音,熒幕也適時地暗了下來。
影片就此結(jié)束了嗎?
在心里浮起這個疑問的時候,空蕩的影廳響起了一陣飛機起降的聲音,而后熒幕又亮了。
鏡頭跟著一個熟悉的背影,徐新澤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拿著手機,邊走出到達廳邊低頭看著;慢慢拉近,越過他的箭頭,我們看到他剛看完一篇文章,又拉回到開頭,看了眼作者的名字,然后將文章點為收藏。
“喂?!?p> 徐新澤猛然一抬頭。
“學長,坐車嗎?”
路邊一輛黃色的Mini Cooper里,俞思安站在車旁,一手捏著鼻子,笑瞇瞇地和徐新澤打招呼。
“不過師父……我后座已經(jīng)裝滿東西了……”
隨著俞思安小碎步跑向徐新澤,觀眾們倒吸一口氣,又都笑出聲來。
小黃車的后座居然擠滿了——榴蓮!
“我不知道,如果五年前我坐上你的自行車后座,我們會怎么樣;但我知道,如果今天你坐上我的副駕駛……”
俞思安靠近徐新澤,輕聲說。
“我們會臭味相投?!?p> 影廳里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燈光漸漸亮起,邱文博走到熒幕前,笑著跟上面的人打招呼,鞠了鞠。
“謝謝觀看。”他說。
試映會結(jié)束,已經(jīng)是晚上11點了。
邱文博讓劉致坐他的車回去。
“你回家不順路吧?”劉致說,“我自己打車就行。”
“誰說我要回家了?”邱文博拉開車門,“走吧,我回公司還有點事兒?!?p> 劉致從善如流。
今天小詹大陶都不在,邱文博就充當劉致的司機了。
“看完什么感受?”
車走了快10分鐘,劉致都只是安靜地望著窗外發(fā)呆,于是邱文博問道。
“嗯?”劉致回神,“很好啊。”
“你一個以文字為生的人,回答就這么三個字?”
“蛤?”劉致笑,“你是想聽聽別人華麗的夸獎嗎?”
“我就是想聽聽你怎么想?!?p> 你怎么想。
劉致想了想說:“我之前,剛看完劇本的時候,不是覺得……嗯,這樣的故事看著有點俗套嗎?”
“現(xiàn)在想為那個想法給您道個歉?!?p> 她側(cè)過面,很是什么事地跟邱文博彎了下身子。
“盡管過了這么久,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對你都有新的認識,但看了這個電影我覺得你說得很對?!?p> “拍俗套的愛情校園片,本身沒什么問題。判斷一個故事好或不好,不是這個它俗不俗套,而是它精不精彩?!?p> 邱文博那時候說。
“不是愛情故事俗套,而是愛情就是俗套的呀。”劉致說,“我聽到前面有幾個人都哭了?!?p> “我現(xiàn)在還沒法告訴你,我覺得它哪兒好、哪兒不好?!彼终f,“我只能說我真的看進去了,我到現(xiàn)在還在想俞思安和徐新澤的事?!?p> 邱文博輕笑出聲。
“挺好的?!?p> ????
挺好的?什么挺好的?
“嗯……老板其實我現(xiàn)在雖然提不出什么建設(shè)性的意見,”劉致斟酌著自己的措辭,“但我看今天大家的反應(yīng),真的都挺看好這部電影的。你不用太緊張或擔心什么的……”
“沒有。我是說你能看進去,挺好的。”邱文博說。
???老板的心思真是猜不透。
“不過,”劉致回想說,“程安娜真的挺厲害的。”
“她真的把喜歡一個人時,眼里的那種光表現(xiàn)出來了?!彼f,“有幾幕她看著鏡頭,我真是……感覺我都要戀愛了?!?p> 人們總覺得,悲情、難過、哭,這些戲更能表現(xiàn)一個演員的演技,似乎高興、歡喜、笑總是只有單一的姿態(tài),難有變化;但是喜歡一個人,那種即使能藏住笑意也藏不住眼神的模樣,要做到那樣的真摯,也是很難很難的吧。
“導演?!眲⒅屡ゎ^看開車的邱文博。
“嗯?”
“或者,除了程安娜演戲有天分外,也是因為她喜歡邱導你?”
聽到這話,正在開車的邱文博也忍不住扭頭,詫異地看了劉致一眼。
“你怎么會這么想?”
“這還用想嗎?”劉致說,“你看程安娜看鏡頭時那種神情——她不就是在看著鏡頭后的你嘛?”
“……鏡頭后面站的也不是我啊?!鼻裎牟o語凝噎,“我是導演,可我也不用親自攝像啊。”
……
好像也是???
“可是,”劉致仍然不愿放下探究這件事的心,“可是從我女人的直覺來看,她確實是喜歡你的。你想想啊,就比如說,我頭一回見到她那天,明明前一天還不在BJ,第二天找了個緣由就跑來了,為的就是見你一面啊——這么一看,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俞思安,不是嗎?”
她忽然有種破了案一樣的感覺,有點小激動地拋出“證據(jù)”。
“對對!‘俞思安’,‘思安’——‘思慕安娜’,對不對?!徐新澤本人?”
“哼?!?p> 車速放緩,劉致才發(fā)現(xiàn)車已經(jīng)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那你用你那點女人直覺來判斷一下,我,‘徐新澤本人’,喜歡的是誰?”
邱文博停進車位,拉起手剎,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劉致,冷冷地問。
……干嘛忽然有點兇。
“?……程安娜?‘俞思安本人’?”劉致試探地問,“你也喜歡程安娜嗎?”
“程安娜是個會被所有導演都喜歡的演員?!鼻裎牟┟鏌o表情地說,“我會惜才,友愛我的合作的演員,但不會混淆關(guān)系——所以我沒有那種喜歡程安娜,她也不是什么‘俞思安本人’——你也別說自己有什么女性直覺了?!?p>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