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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清寧老道。”碧云的臉上邪魅笑意消散,身后漂浮瘋癲的血線瞬間漲大將整座心湖遮成一片血色天空。
老人撫須一笑道:“想不到還有人能記得老道以前的名字?!?p> 碧云冷然俯瞰著持劍老人道:“能抗住血鳳妖王的烈火牢籠,我們魅血閣的人自然不會忘記。”
持劍老人卻是爽朗一笑道:“那不知你們魅血閣那位四王之一的血妖鳳王又還記得與老道的約定?唯一遺憾的是老道那一劍沒有遞出。”
碧云冷冷沒有回答,心湖之上血線涌動,老人神色亦也逐漸凝重,持劍的手緩緩舉起。
上一次與魅血閣的人碰面卻還是在無名之地。
那時是在無名之地。
千里冰封的雪原之上,人跡罕至。
可偏偏就有一輛自北向南的馬車緩緩駛來,車鈴輕晃,在空中蕩起一片片漣漪。
“不知貴客要去何方?”
一位鶴發(fā)童顏的道袍老人停下腳步,攔住馬車問道。
“要去南方?!?p> 這輛顏色通紅的馬車沒有車夫,只有一匹同樣通身紅透的棕馬,空靈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
“你走的這條路是北方?!?p> “不,我走的是南方?!?p> “此地是北。”
“我走皆南?!?p> “如此說不通?”
道袍老人面容顯得十分遺憾。
“說不通?!?p> 一音落,風雪起。
風雪既起,烈火燎原。
“我魅血閣人說話向來不需要說的通?!?p> “我道宗向來需要一個道理?!?p> 道袍老人也不再是一副和藹慈眉善目的樣子,身姿挺拔,腳底懸空,衣袍飄起,身后是千里狂風暴雪。
老人面前的烈火馬車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棕馬蹄上生火,眼角帶著絲絲火光,渾身上去散發(fā)著熾熱的氣息,馬車身后方圓百里千年積雪不化的雪原已經融化可見干涸的地面。
這時,雪原上的天空開始烏云密布,道袍老人與烈火馬車之間的地面也不知為何裂開了一道縫隙,深不見底,令人恐懼。
“閣下確定還要打嗎?”
道袍老人看著面前散發(fā)著烈火的馬車,能坐這天火馬車的人只有魅血閣的那位。
“如此閣下想讓那些旁觀之人受益,老道我倒也無所謂?!?p> 道袍老人再次說道。
馬車的車廂內雖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但炙熱的氣息已經微弱了許多。
“那個東西本王要了。”
不容置疑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一道炙熱的火焰從烈火棕馬口中急射而出,但這道炙熱的火焰目標卻不是道袍老人,而是道袍老人背后卷起的千里風雪。
道袍老人神情一變,手指一捏,背后卷起的千里風雪瞬間沉落,將雪原瞬間又積滿了厚厚一層大雪,唯有那一道仍然在飛馳的炙熱火焰穿越雪原地面的千里積雪直至地底,但一直在飛馳的炙熱火焰后面卻始終跟著一片若即若離的雪花,千年積雪尚可融,這片雪花卻始終不被這道炙熱火焰影響,看起來脆弱但始終存在。
“他是人,你帶不走?!?p> 道袍老人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
“我也是人?!?p> 馬車內傳來異常譏諷的聲音說道。
馬車外,烈火棕馬馬嘴鼻息之間吞吐的皆是烈火與火焰。
道袍老人沉默了一會。
“他是人?!?p> “那好你既然如此說了,本王也不為難于你,只要你撤開道法防護,撤開一切防身術法,倘若這樣你能在本王這妖火獄牢之中承受一時半刻,這東西本王倒也可以不要,這地域本王也可以不再踏入?!?p> 馬車車簾微揚,揚起的卻是陣陣烈火,根本無法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到里面究竟坐著的是何等的存在與人物,只能看一團又一團的火焰叢生,不受冰雪影響。
道袍老人沒有說話,只是原本懸于低空的身體踉蹌落在雪原上,挺拔的身姿此刻似乎也變得有些傴僂,不復剛才那般仙風道骨模樣。
“好!難得碰見一個有膽的人,那本王便滿足你這個念頭!”
馬車車簾瞬間炸裂開來,炸裂濺射出來的竟然都是落雪不滅的火花,火花四濺在老者的四周,隨著那匹烈火棕馬口吐烈焰,火花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樣,憑空垂直射出幾道光柱,瞬間就變成一個烈火牢籠燒灼老者。
“你做的坦蕩蕩,本王也不會做的太過分,你們道宗身弱法強,本王自然不會用天火灼你身軀,只會燒你魂魄,若你受得了魂魄之痛,那本王便認可你?!?p> 道袍老人沒有說話,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此刻他已經無法說話。
他棕褐色的雙眸中凈是烈火,他的眼角干涸甚至有鮮血流出,烈火燒于魂魄,遠比燒于身軀更加痛苦。
自稱本王的那名魅血閣中人自然不信這個道宗中人能撐得過這一時三刻的妖火,因為這妖火灼魂,在妖族之中本身就是最嚴酷的刑罰,別說這個撤掉道法防護的人類,就連妖族最強大的戰(zhàn)士都無法在這天火灼魂圍困的牢籠里支撐一時三刻。
但圍繞著那個東西的那道炙熱火焰依舊沒有卷起深藏雪地千里東西而走,因為它身后跟隨著那片搖搖欲墜的雪花,始終沒有墜落,雪花的邊角已經肉眼可見的融化,但它卻始終沒有融化,雪花的光芒已經十分黯淡,但它卻始終沒有熄滅,于是老者身旁的妖火牢籠烈火又更甚了幾分。
這個自稱本王的魅血閣中人感受到了屈辱,沒有妖能承受住他的天火灼魂,也沒有人能承受住他的天火灼魂。
“這種滋味,沒想到老道我這垂暮之年還能感受到,難得。”
細若蚊蠅的聲音在這狂躁的烈火牢籠里響起,但就這么細小的聲音在這個自稱本王的魅血閣中人耳中卻是如同雷霆。
“你必是用了奸詐道法!你們道宗中人向來詭異多端,本王就不應答應你這個承諾!”
“這烈火牢籠由你所生,里面所發(fā)生的一切都瞞不過你所知,老道我用沒用道法你最清楚,若閣下硬說老道我用了,那老道我也就認栽了,但我聽聞貴閣那位素來討厭言而無信,不管言而無信的究竟是我們,還是你們?!?p> 烈火棕馬依舊就口吐烈火,烈火牢籠里的老者身軀依舊無礙,但他的百骸七竅早已滲透出干涸的鮮血,那片搖搖欲墜的雪花離雪原僅僅一寸,就要掉落在地,雪花的邊角已經融化只剩下那顆雪籽,炙熱的火焰忽然微動了一下。
“本王最厭惡你這樣的人,等到一時三刻倒也不必了,萬一你神魂俱滅,魅血閣免不了又要與你們道宗在這雪寂原中開戰(zhàn)?!?p> 烈火棕馬反口一吸,烈火牢籠撲騰閃爍的烈火皆被吸入馬嘴之中,隨著烈火牢籠的烈火消散,老者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再無聲息。
馬車轟隆一聲巨響,烈火沸騰,一道如同小山般的虛幻身影就這樣突兀立在這片千里不見人影的雪原上,沒人能看清這道身影的模樣,因為這道身影被火焰所繚繞,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團高大的烈火而已。
這團巨大的烈火靜立在雪原上,冰雪不融,烈火不滅,似乎是在等老者的蘇醒,又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一樣,沒人能理解這團烈火在想什么。
雪寂原的天空永遠是湛藍的,不見一絲灰暗,但也不見一絲白云。
陽落月升,星起辰光,那團巨大的烈火終于像是明白了什么,雉尾一般的烈火張揚,烈火之中又生出兩道火紅的翅膀,揮舞之間便往北而去,眨眼之間便消失在雪寂原之中,與此同時那輛馬車也緩緩離開了雪寂原之中。
“走了。”
“走了。”
雪寂原千里之外的高空中遙站著三人。
一人御劍懸空而行,劍眉星目。
一人懸立半空,雙手負后,一臉倨傲。
唯獨一直未說話那人,腳下閃爍著黃色的巨大符紙,勉強將這人撐的與其他二人一般高,站的似乎也沒有這兩人筆直。
“那我們也該走了?!?p> 御劍而來,御劍而走,瀟灑至極。
懸立半空的人則是盯著雪寂原看了一會,才緩緩腳踩虛空,一步千里,就此離去。
“奇怪,奇怪,為何會如此奇怪?”
腳下閃爍著符紙的中年男子不斷推演雪寂原的狀況,他自然沒有前兩位大人物那般境界,目可透千里,參天造化之功力,唯一能比得上那兩位的只有腳下的符紙和略懂一點的心算功夫。
“這雪寂原中按道理只有那火鳳王與清寧老道兩人,可我心中為何卻始終能隱隱約約感覺還有另一物存在?難不成是錯覺?”
中年男子心中暗道驚奇,隨著不斷推演,他腳下的符紙也不斷的變小,最終幻作成一道比手心大小的符紙,中年男子也是放棄了繼續(xù)推演。
“也罷,只是可惜這清寧老道?!?p> 中年男子在符紙變小之時,人也落在地面上。地面上剛好有一輛黃色的馬車,在中年男子將符紙貼在馬車上時,馬車架上閃過咒文,中年男子坐上這輛無馬的馬車內,輕嘆道。
馬車行的不是地面大道,卻行的是天上符印,眨眼間便再也不見馬車蹤跡。
只剩下道袍老人躺在冰冷徹骨的雪寂原上,從那片命魂所依附黯淡無光只剩雪籽的雪花中可以看出這個道袍老人時日已經無多。
但他不能躺下。
因為這雪寂原深處還有一個人。
道袍老人顫巍巍抬起自己的右手,兩指并攏,一小撮雪花匯聚在他指尖。道袍老人嘴角念念有詞,指尖忽然朝雪地一指,隨后便真正的昏迷在這雪寂原上?!?p> 離雪寂原的不遠處有一處孤峰,冰雪皚皚。
但在這冰雪的孤峰之上不知何時卻有一間道觀,道觀的屋檐之上,四周地面卻無絲毫雪跡。
此刻這間道觀的門口坐著一位幼童,眉清目秀,還未長開的容顏稱不上十分俊朗,但也算的上幾分耐看,可眼眸之中漠然的神情,仿佛又要將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這是雪?!?p> 道觀之中緩緩跨步走來一人,挺拔的身姿,和藹慈祥的面容,一身道袍。
道袍老人知道坐在道觀門檻上的幼童是在看這山峰上的雪。
“這里沒有雪?!?p> 幼童張張嘴,有些生疏的開口說道,手指指向道觀周遭的地面,眼眸中沒有茫然的表情,卻依舊是漠然。
“因為道法所在。”
道袍老人似乎早已習慣幼童這般表現,嘴角微微一笑,手指朝著虛空勾勒。
一片雪花落在了幼童的身上。
隨后便是片片雪花落在了道觀的屋檐上,落在了地面上,頃刻之間,大雪便將這座與冰峰格格不入的灰青道觀融為了一體。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袍老人指尖又朝著虛空勾勒,道觀屋檐上的大雪消融,冰水順著屋檐而下,落在半空中的冰水又忽然變化成火花,將地面的積雪消散。
幼童眼眸中本并沒有任何表情,但當冰水變成火花之時,眼眸中閃過一絲波動。
“抱歉,我不知道為什么?!?p> 幼童漠然的深眸中出現了歉意。
“無妨,慢慢來,此處反正也無人,這樣的日子還需度過許久?!?p> 道袍老人一揮道袖,半空之中漫天飛舞的火焰瞬間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大雪淹沒,灰青道觀立于孤峰之上,道袍老人站在幼童身前,指尖立于幼童眉心,虛空突兀而現的鐵索,順著道袍老人的指尖,映入幼童的身體之中,不見蹤跡。
隨后道袍老人便將幼童抱回道觀后的房間,坐在灰青道觀之中,道袍老人盤膝而坐,道觀之中供奉著一尊道像,道像的面容隱隱約約與道袍老人有些相仿。不知從何處刮起的陰風在道觀門口肆虐,但每當這股陰風臨近道觀門口之時,道觀中供奉的道像便會綻放出一絲青光,而每當綻放一絲青光,道袍老人的氣息便越發(fā)的萎靡,他眉間縈繞的死意更是從脫身而出,化作一團人形黑霧,在這間道觀中飛舞。
“老道前半生沒見過的人,沒見過的事,卻讓老道的后半生見了個一干二凈。”
道袍老人緩緩說道,接著站起來身,抬頭望著已經有幾分裂隙的道像。
“或許你們久居深淵九幽之下,不知世間除了陣符宗外,當屬我們道宗最善使符箓驅鬼之道。”
道袍老人輕笑一聲,手臂輕揚,一根幡旗落在他手中,一道嘴中輕念:“茫茫幽都中重重金剛山,靈寶無量光洞照炎池煩,九幽諸罪魂身隨香云幡,定慧青蓮花上生神永安?!?p> 還在道觀中飛揚的人形黑霧瞬間尖鳴,凄厲的聲音仿佛要把耳膜刺穿。一朵綻放的青蓮立在道袍老人的腳底,幡旗輕晃,這團人形黑霧便消散在道觀之中。
道袍老人罕見的吐出一口鮮血,鮮血帶著熱氣,仿若火山里的熔漿。
道觀門口的陰風更加肆虐,風聲就像是譏諷聲,仿佛在嘲笑道袍老人的不自量力,道袍老人的眉間又彌漫著深深死意,更加嚴重,就連腳下青蓮的光芒都無法遮住半點道袍老人眉間的死意。
“老道的命,可天取,可地取,可人取,但偏偏你們這些半人半鬼的家伙取不得?!?p> 道袍老人的氣勢雖然萎靡,但是他的氣勢不見半分氣餒,反而越發(fā)高漲。
“天要取你命,地要取你命?!?p> 道觀門口的陰風幻作人形,一雙漆黑眼眸充滿了貪意。
“想不到會真會有你們這些半人半鬼的家伙來取老道的命。”
道袍老人看到陰風中幻作實體狀的人形緩緩說道。
“太虛境的道人,派誰來都不為過,我現在可要親自看著你,等著你身死道消,等著你魂魄皆出的一剎那?!?p> 接著化作人形的陰風嘴角揚起一道譏諷的笑意。
劍光如電,聲如龍吟,一具詭秘的尸體從陰風中掉落出來。
“老道就算死在這里,這條命也不會給你們。”道袍老人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青峰長劍,劍刃如青龍,劍柄似白鶴。
“既然老道你要死,那幼童不如交于我手上?!?p> 道觀門口有一道清朗的聲音趁著夜色涼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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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我不是那血鳳妖王,但現在就憑你這狀態(tài)也敢走神?”碧云冷笑一聲,心湖上空早已經布滿的血絲線瞬間沉落而下,與此同時,湖底卻突然也掀起波瀾,一只血紅大手從心湖之中而出,欲抓扁那片心湖上的扁舟。
“人老了,不免總愛想起往事。”
老人呵呵一笑,劍光自心湖劃過,自下而上,劍刃所劃過而帶起的波浪如同一條條蛟蛇一般纏繞著那血紅大手的五指,同時老人的身形逐漸渙散,變幻成一道青蓮印于劍上,直指碧云。
碧云早有防備,十指手指彎曲一勾,心湖上空沉落的血紅絲線瞬間變成一個漁網,所要捕捉的魚兒正是這道一寸劍光,寸寸青蓮生的長劍。
聽軒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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