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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遇上反派

18.幻象

反派遇上反派 夢翼傲雪 5073 2019-08-16 00:10:00

  貼有符咒的通道,于想要得到魔窟秘寶的人而言確實是唯一正確的道路,但未必是最安全的,否則也不會有擅闖者逃回來,在岔道口留下符咒以警示后來者。

  顧斐站在空無一人的岔道口,蹲下身研究了一會兒地上的腳印,再抬頭瞥了眼通道內(nèi)殘余的魔氣以及現(xiàn)在還在不斷地從通道內(nèi)流淌出的新鮮血水,沉吟片刻,在心中敲了敲先前一直斷開聯(lián)系的系統(tǒng):“你這是讓我送死?!?p>  系統(tǒng)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無辜:【怪我作甚?不是大哥你自己一定要讓主角拿到逆銀鎖的么!】

  顧斐嘴角一抽,這是連魔尊都能難住的高難副本,他心念道,而且他這是躍級闖關(guān),“怎么說也要給我這個認真走劇情的人一點獎勵吧?!彼麛傞_手對系統(tǒng)道,也不管系統(tǒng)到底看不看得到他臉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動作。

  【行吧?!可约铀妓骱?,系統(tǒng)慷慨大方地給出了指示,【你去撿一根骨頭,試試看它能不能做你此行的護身符,庇護你一路走到逆銀鎖邊上?!?p>  顧斐:“……”好可疑,而且那個“試試看”是什么意思!

  他起身走到一條通道旁,把寬大的衣袖作手帕用,拾起了立在通道口的一根孤零零的可憐巴巴的骨頭,同時驅(qū)動靈力試探。這根人骨上還留有魔氣和怨念,人死得怎么慘先不提,系統(tǒng)說的不錯,帶有魔界氣息的骸骨說不準真能騙過洞內(nèi)的魔氣。

  再三確認小說中提到的正確通道是“貼有符咒”的那條后,顧斐收起手中人骨,邁開步子走進了通道中。其間有幾團魔氣遲疑地朝他靠過來,又因在他身上感覺不到生氣和他擦肩而過,有驚無險地躲過了N批巡邏兵一般的魔氣后,顧斐眼前忽然開闊起來。

  要走出通道了,但他沒有絲毫松懈,因為他有劇本,知道這之后才是真正的難關(guān)。

  書中的闖關(guān)者是魔尊沈鈺,根本無需理會洞窟中的魔氣,會困住魔尊而叫魔尊為難的另有他物,就是那走出通道后熱情地跑來迎接擅闖者的心魔幻象。

  魔尊的本體是魔氣,就算長成人樣也是個無心之人,可惜他多年來化作沈家公子在人間游蕩,耳濡目染下開始學習起人類的情感,下界邪靈原本就是靠不斷模仿成長起來的,它們的領(lǐng)導者自是如此。作了太久的“沈鈺”,無心之人竟也開始妄想擁有人心——書中寫道,沈鈺在斬殺心魔后精神受創(chuàng)第一次失控,他剝?nèi)チ撕貌蝗菀讓W來的情感,嘲笑自己竟會渴求“人心”這種無用之物。

  如不是沈鈺手邊還帶著一個死尸般的創(chuàng)世神轉(zhuǎn)世,這妖境或許會因“魔尊自裁”而名揚天下。

  顧斐哆嗦了下,卷在衣袖中的人骨不慎抖落在地,好在沒有發(fā)出多大聲響,不至于連心魔幻象還沒闖就引來一大群怪物。

  【其實也沒必要這樣,魔窟的幻象是隨機的,不一定是你的心魔?!肯到y(tǒng)道,【而且你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瞎緊張什么?!?p>  顧斐“哦”了一聲,探頭朝通道外瞅了一眼,一愣,又立即縮了回去。

  出乎意料,外面居然還有不少人,且那些人神色正常,完全不像陷入幻象中遭遇心魔的樣子,只是都抬著頭,不知在盯著什么看。通道外也別有洞天,不似進來時那陰冷潮濕的洞穴,儼然是一座宮殿。

  小說里有提到這座建筑,是當年沈鈺閑來無事幫那妖怪仿照魔界房屋搭的,建筑材料中混雜著妖怪父母的骨灰,相當于這宮殿由人的執(zhí)念所搭建,除非執(zhí)念已了,宮殿將永世長存。

  妖怪認為是他的父母接納了外來者才讓自己落得了這般下場,他對他的父母恨之入骨,父母卻在死后以靈魂為代價,成為了他們的孩子最堅固的護盾。

  他再一看,發(fā)覺紀元燁也在這兒,對方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隔得太遠實在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兩人竟站在對面的一個洞口處,顯然通往這個魔窟宮殿的通道不止一條。紀元燁走的那條路出口位置較高,紀元燁也沒打算下來,就站在高處俯視著下邊的情形。

  “好奇怪?!鳖欖骋幻掳?,直覺告訴他這里很不對勁,“他們在看什么?”

  另一邊,紀元燁也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某個幸運兒的心魔唄,被當成電影放給所有人看了?!肯到y(tǒng)帶著揶揄的口氣道。

  自稱姓施的傀儡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指向?qū)m殿最上方的一處塌陷:“心魔幻象?!?p>  紀元燁循著傀儡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目光落至那方塌陷處的同時,全身血液仿佛結(jié)凍了般——身體比大腦率先作出反應(yīng),可是反應(yīng)再快也擺脫不了幻術(shù)空間之主設(shè)下的“陷阱”。在發(fā)覺無法控制上下眼皮合上后,他艱難地舉起手試圖遮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無法阻擋住某樣未知的事物沖擊他的內(nèi)心。

  他仿佛又一次來到了清源所創(chuàng)造的夢境中,腳下踩著上界的云霧縹緲,又仿佛穿過上界來到了混沌之外的另一片天地,在那里看到了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顧斐歪了歪頭:“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見?”

  他看見紀元燁怔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就知主角也看到了那場由某個幸運兒心魔領(lǐng)銜主演的“電影”。一旁聽著他說話的系統(tǒng)翻了個沒人能看見的白眼:【都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還未入道,不成心魔。】

  凡人心思過雜,不受妖怪幻境的影響。

  顧斐什么都看不到,在場的修士們卻是看見了,不屬于他們中任何人的,一段血腥的回憶。

  幻象中的人沒有臉,幻象的場景千變?nèi)f化,每一次情景的變化都伴隨著飛濺的血光。他們看見了打扮奇怪的人被關(guān)在奇怪的盒子中,那些沒有面孔的人在哀嚎在求饒——他們無法逃跑,他們無處可逃,手持短刃的男子猙獰地咧嘴笑著,手起刀落,肆意妄為般收割著生靈。

  紀元燁瞪大雙眼,他在無數(shù)痛苦不堪的非人之物中找到了那張扭曲的臉,是一張屬于殺人者的、異常陌生又格外熟悉的臉龐。他覺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見過這張臉,不過須臾他也記起了:那張臉的主人,方才舉起了手將他引入幻境中,此時此刻就背負著雙手站在他身邊!

  漫天血花,到處都充斥著死者的怨念。

  頭戴假面的男子一身黑衣,腕上烏黑玉鐲閃著別樣的光,一雙黑靴踏在虛空之上,手中短刀化為素色長劍,只看見他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只聽見他口中呢喃。

  “權(quán)臻?!奔倜娴?。

  “當一個人的名字被奪走時,他的存在將被抹去?!?p>  紀元燁大張著嘴,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镁持械募倜鏉u行漸遠,他的神識魂魄好似也跟著那假面的背影一齊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假面的身影自幻境中離去,留下血霧迷蒙。

  “是他!”同樣陷入幻境中的修士們這時也想起來了,幻境里鮮血沾衣似是在殺人證道的心魔之主,就是那位將逆銀鎖之事傳信于他們、又帶他們前來此處的符文師!

  可是太晚了。

  他人的心魔幻象卻在破壞他們的神識,在場的修士無不是從無數(shù)魔物中殺出生路來到的此處,心境不穩(wěn)者承受不了幻境對精神的打壓,想要堅持著不倒下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又一人倒下,紀元燁忽地清醒過來,猛然回身向站在一側(cè)的傀儡擊去,口中默念清源心法以穩(wěn)定神識,無窮無盡的靈力從清源心法中漫出又全部集中在他的這一掌上,傀儡的身體輕微晃動,接著硬生生吃下了這一擊。

  顧斐:“!”

  磨磨蹭蹭跟著傀儡剛從通道中走出的張小道長等人:“??!”

  童邢怒火中燒:“顧師弟!你找死么?怎么進來了!”他先前還篤定顧斐不會進來,就不能讓他有點自信么!

  我還想問你們?yōu)槭裁磿谖液竺婺?!顧斐滿臉震驚,他到的時候分明岔道口已空無一人,而童邢他們走的和他是同一條路,天曉得是怎么跑到他身后去的。

  他看了眼童邢和張小道長身邊的一男一女,自覺地把他們和小說里的形象做對比,他記得紅衣女應(yīng)該是創(chuàng)世神覺醒后第一個被牽連的小門派中弟子,而旁邊那個男的……

  童邢嘖一聲:“清虛宗掌門門下首席大弟子印長明。”語氣不悅。

  “他們怎么了?”沒管清源山派弟子之間的互相責怪,看到了眼前的詭異之景和紀元燁對傀儡的攻擊,戎清涵不禁攥緊了手中魔燈,然后被燈火燙到后“啊”的一聲放開手,沒覺得尷尬或不好意思,轉(zhuǎn)身朝向張小道長又問了一句,“那是你們清源山的人吧?為什么要打領(lǐng)路人?”

  “嘁?!庇¢L明不屑冷哼,“領(lǐng)路人,我看是地獄的領(lǐng)路人!”

  傀儡的胸口在靈力的沖擊下破開了一個大洞,露出了里邊木頭的實質(zhì),乍眼一看就是個瀕死之人,它卻又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動用清源心法也無法掙脫幻境干擾的紀元燁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是不是那位的弟子?權(quán)臻到底是誰?”

  “我是啊?!笔┬辗膸熣A苏Q郏坪鹾軜芬馓岬侥遣恢婕俚摹皫煾浮?,“可我不會傻到派真身來此處送死?!?p>  “我沒騙你,我?guī)煾傅拇_叫權(quán)臻。”

  兩人談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一人無心,一人無力,底下的人都能聽見他們在說什么。一聽到“權(quán)臻”一詞,顧斐不由一愣,他扭頭看向身邊的童邢,童邢眉頭緊皺,但顯然一臉的困惑。

  戎清涵不恥下問:“權(quán)臻是誰?”

  這回印長明沒法嫌棄別人了,因為他也不知道,但哼還是得哼的。見在場所有人好像都不認識權(quán)臻,他別過頭去,也不知有沒有在心里暗笑:“無名小輩罷。”

  這不能算他們孤陋寡聞,顧斐琢磨,《仙界創(chuàng)世錄》中寫道,權(quán)臻是千年前就一直跟隨在原初之人身邊的侍童,原初之人得道飛升后就一直守在金池邊,忠心耿耿,最后為自己的主人甘愿奉獻自身的一切。大概只有活了上千年的人才知道第一位仙人身邊還跟著一個名為“權(quán)臻”的童子吧,仙人的光輝蓋過萬物,誰會特意去銘記一個跟班呢。

  “可是,為什么他們會提到權(quán)臻?”顧斐又開始緊張了,他不會因此感到害怕,只是單純地在緊張,“系統(tǒng),權(quán)臻按常理講,要等到我‘死’后很久才能出場吧?”

  系統(tǒng)沒有馬上回答,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才用著一種很不確定地口吻說:【權(quán)臻這一角色……自由度還是蠻大的,因為我前面一直有提到這個角色,卻從沒具體寫過他的劇情嘛……有可能在小說文字沒寫到的地方,權(quán)臻還做著其他事呢?】

  “啊,言之無理但找不出第二個理由了?!甭牫鱿到y(tǒng)也因這突發(fā)狀況而慌亂得不知所措后,顧斐一下掐斷了與它的聯(lián)系,抬起頭看到紀元燁還在與那傀儡對峙,猶豫片刻,隨后推了下旁邊的人,“喂,你們看見了么?”

  他看不見幻境,從深陷幻境無法脫出的人口中也問不出什么,可只要知道幻境所述內(nèi)容,他也許就能找出劇情的問題所在。

  四個搞不清情況的人面面相覷,再不約而同地朝宮殿上方望去。

  戎清涵很快發(fā)出了一聲驚叫,印長明兩眼大睜渾身抖得像個篩糠,全無半點先前的樣子。張小道長在戎清涵后也喊出了一聲根本不是人能發(fā)出的聲音,而后則鎮(zhèn)定下來,只是明顯無能打破幻境。

  “我竟然又坑了四個人中招?!鳖欖澈笾笥X,然而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欲哭無淚地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童邢,顧及原主和童邢之間虛假的感情,他怎么說也得問一句,“師兄?你還好么?你看到什么了?”

  童邢在看到心魔幻象的那一剎那就閉上了眼,聞言渾身一顫,再者睜開充血的眼睛,全身上下都冒著從他人身上奪來所以并不干凈的靈力中所析出的魔氣。

  不愧是曾經(jīng)修習過邪術(shù)的人,擺脫同等邪術(shù)的速度要比正當修行的人快得多,只是一樣的費力。

  “我沒事?!彼穆曇粲行┟摿Ω?,顧斐自覺是自己害了這些老實人,伸手扶住了全身纏滿黑氣的童邢。

  童邢試著將顧斐推開,卻發(fā)現(xiàn)打破心魔幻境已經(jīng)用光了自己的力氣,只能作罷,“師弟,”他又閉上眼,“我看到了地獄?!?p>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權(quán)臻的心魔幻象,只是幻境中黑衣人所持的武器激起了童邢更深的夢魘,他透過漫天血色看到了前世清源山的覆滅,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令他感到了窒息。

  顧斐哪知這反派在想什么,他想了想,還是拍了拍童邢的肩,張口習慣道:“沒事,有我在呢?!?p>  “……”

  說出去的話就似潑出去的水,言畢顧斐想反悔都來不及。那是他曾經(jīng)用來安慰妹妹的話,這種時候竟脫口而出。

  “順口,順口,習慣還真是可怕!”他在心里自己罵自己道,他在有什么用?童邢已經(jīng)步入金丹期,哪需要……

  “師父……師弟?!蓖蠀s哽咽道,心魔幻象對心術(shù)不正之人傷害最大,不到一秒的短暫時間就足以讓惡人的靈魂崩潰,在這時,有些人的無心之言反倒是最有用的。

  他順勢倒在顧斐懷中,好似這么做讓他回憶起了不存在的未來中那個善意待人的師父一樣,顧斐也下意識地接住了他。

  “我把我看到的東西,”童邢強行抑制住周身魔氣,道,“把我看到的那些東西,通過靈力傳給你?!彼话盐兆×祟欖车氖?,“切勿勉強?!?p>  顧斐微愣,眼前隨即閃過一片血色。

  “……”

  “謝謝?!绷季茫馈?p>  —

  “你到底想做什么!”

  紀元燁雙手凝劍,縱然沒有破開心魔幻象的束縛,在清源心法的輔助下卻也能行動自如??苊嫔绯?,雙手背負身后,胸前的洞口由于靈力的波動偶爾會有木屑脫落,它的真身不在此,面對威脅不到自己的人,它仍只迎擊不回手。

  “我沒有騙你?!痹谲|體被雙劍刺穿釘在身后巖壁上時,它凝視著紀元燁的眼睛,開口道,“我是來幫你……”它頓了頓,低下頭掃視人群。

  “取得逆銀鎖?!?p>  這句話就像一句開啟神秘寶藏的咒語,話音還未落下,一道光柱便從宮殿上方的凹陷處中升起,困在幻境中而倒下的那些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失,一些沒破除幻象卻也穩(wěn)住了神識的人見狀大驚失色,顧斐暗罵一句,當機立斷,也不搭理有人在他身后喊“岔道中都是魔物萬萬不可”,帶著童邢以及另外三人沖進了來時的通道中。

  “想要進入魔窟,是需付出代價的?!?p>  《仙界創(chuàng)世錄》中,魔尊沈鈺闖入魔窟,以萬人之魂為血祭,用萬千怨魂沖破了執(zhí)念的護盾,換得了一個痛揍恩將仇報的人間怪物的機會。

  現(xiàn)在,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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