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了幻術(shù)空間的妖怪,在五十年前曾是一大戶人家的公子,從小嬌生慣養(yǎng),受不了任何程度的“苛待”。
后來家中闖入了一位來自下界的逃難者,收留這位不速之客的代價就是家毀人亡,從天堂掉入地獄的小公子執(zhí)念不散,仗著自己見識不多,初生牛犢不怕虎般闖入了魔界去找魔尊要賠償。
沈鈺覺得麻煩,便用逆銀鎖幫他穩(wěn)定了靈力,讓他變成了妖怪“活”了下來,順便將這創(chuàng)世神的遺物托它保管,還差人把他送回了人界。
“魔尊大人也許是認為人的執(zhí)念并不是人,只要不是人類就不是他的復仇對象,所以才會如此好心地留下了這妖怪的性命吧。”靠不斷地模仿成長起來的魔物,腦子有時會轉(zhuǎn)不過彎來也很正常。
“……”
紀元燁瞅著面前這個自稱是符文師的少年,妖術(shù)幻境,亦真卻假,對方是在他甩開顧斐后突然出現(xiàn)的,自顧自地幫他擋下了一批不需花費吹灰之力就可解決的小怪,又自顧自地開始介紹起幻術(shù)空間的主人,接著開始吹噓自己已在整個幻術(shù)空間中布置了成百上千個符文,而后則停下了腳步張開雙臂,阻止了身后人,也就是自己繼續(xù)前進的動作。
他剛想說什么,那符文師卻忽然退后一步,拉起他的手就往邊上的一棵樹后鉆,他抽身不得,只好跟著一起跑去了樹后,“怎么了?”一回頭,卻見原本所站的地方已經(jīng)被簇擁在一塊的眾多魔氣給占領(lǐng)了,那些魔氣也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竟一點兒都沒感覺到。
符文師隨后又甩手擲出幾張紙符,咬破手指滴血成陣,符文上刻著血字將兩人包裹起來,隔絕了外界的魔氣,形成了幻術(shù)空間中的另一個小型空間。走在后頭的魔物好像發(fā)覺了樹后的反?,F(xiàn)象,張牙舞爪地靠過來后徑直穿過了符咒空間——這似是比結(jié)界術(shù)更高端的符文陣法,空間外圍的人碰不到空間里面的一切,也壓根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空間的存在,因此不會起任何疑心。
魔氣聚集的地方一般寸土不留,不過這幻術(shù)空間里一切畢竟都是虛假的,魔物經(jīng)過后,被侵蝕的土壤和植物很快就恢復了原狀,只是血色更暗,暗色顯黑,黑氣更濃。
見所有魔物已離開,符文師放開了紀元燁的手,擦了擦鼻子,壓低聲音,笑著解釋道:“我之前不是說了嗎?幻術(shù)之主和魔尊有關(guān)系,魔尊把他最寶貝的東西交給了那怪物代為保管,又對人間事物充滿了不信任,自然還會派出魔物作守衛(wèi)?!?p> 紀元燁神色微變,“你到底是誰?”他警惕道,“所有的符文師都像你一樣么,還是說,只有你比較特殊?”
他是因為清源夢境的緣故,才知道創(chuàng)世神并非力竭而是被初代人類所害,那么這個符文師呢?
他暗自聚起靈力,靈劍成形之時符文師少年則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怎么會呢?”少年挑起一根手指,頗有些輕蔑的意味在里面,“那些活太久了的老古董一心都放在破爛圖騰和破紙上啦,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是我的師父告訴我的哦?也是他讓我來保護你的?!?p> “保護你,讓你安全地拿到逆銀鎖?!?p> 聽他的話,紀元燁腦中瞬間閃過了一個人:“是……假面?”還是說,是清源山的人?委托他來到這里取逆銀鎖的人是假面不錯,但不能排除仙門之間不會有爭執(zhí)。
是啊,拿到逆銀鎖的人“將成為神”,凡人有幾個能抵得過成神的誘惑呢。
少年點了點頭,又笑道:“假面?”他說,“怎么,師父還沒告訴你他的名字?”
紀元燁搖了搖頭,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假面,可是假面只用一句話就將所有的疑問都堵了回去,“但是我不能給你答案?!彼恼Z氣堅定,不容置疑或反駁。紀元燁原先有不甘和憤怒,現(xiàn)在則是懊惱,假面的話似是有極大的影響力,自己居然沒有趁假面昏睡其間摘下那面具去目睹他的真容,甚至想都沒想過那是個解開謎底的絕佳機會。
“那不太可笑了嘛?!狈膸熣娴拈_始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捶打紀元燁的背,“像他那樣恨不得讓天下人都記住他的人,居然沒告訴你他的名字?”
紀元燁“咦”了一聲,感覺哪里不太對。
符文師口中的“師父”好似與假面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那位“師父”行事高調(diào)又以“正義”自居,作為一介散修在人間四處游歷斬妖除魔,到處救人到處留名,就好像一個多年前被仙門拋棄、現(xiàn)在又急著想要讓自己得到仙人關(guān)注而拼命刷存在感的“有志之士”一般。
“我就是被師父從一魔物口中救出來的?!闭f道自己的師父,少年臉上滿是自豪,而后語氣又低迷下來,“只是得救后,靈力被魔氣侵蝕再入不了仙途,只能湊合著修習符文咒術(shù)。”
紀元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調(diào)?救人?”他只看見了一個殺人栽樁于魔物、為了生計不惜去騙乞丐的黑衣殺手。沈家大院中假面確實除了魔,可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全部成為了魔物的陪葬品,沈家一家老小和數(shù)十個門客,清源山派下山歷練的幾十名弟子……死在劍氣之下還不如被魔物吞噬,好歹后者只會帶來恐慌,而無痛感。
符文師嘆道:“他已經(jīng)失蹤了兩年,昨日看到那張傳音符時,我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照你這么說,那兩年內(nèi)必定發(fā)生了什么,讓師父性情大變?!?p> 紀元燁垂下頭,回憶起自己與假面相見的那幾面,他試圖在他記憶中的假面身上找到與少年口中的假面的相似處,一旁的少年安靜下來,“傳音符中說了,你很重要?!彼?。
紀元燁抬頭,發(fā)覺對方正歪頭看著他。
“不要隨意告知他人姓名,名字被奪走后,你將不復存在?!背跻姇r,偷走了滿屋珍寶又將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曝尸樓下的假面放過了他,并給了他一個幾日后便從沈鈺身上得以認證的忠告;第二次見面時,殺人不沾血的假面告訴他了一個扭曲的觀點:“魔物和人類都是創(chuàng)世神的孩子?!倍@一觀點隔日就在夢境中被證實正確——第三次見面就在昨日,分明是陌生人卻跑來祝賀他,還把自己的心火換給了他,又將兩年未見的弟子送來幫助他尋找逆銀鎖……
“太奇怪了。”他抱頭蹲下,喃喃自語,“你我分明從未見過面,你卻好像……你說性情大變,他會不會是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他抬起頭詢問少年,假面告訴他的的確都是常人不知的、就連接近上界的仙人都未必會知道的事。
“所以才會急著告訴我,連清源心法都是他給我的……可是為什么是我呢?”目光停留在少年臉上,為什么不去找他的弟子,而是找到了自己?
少年聳了聳肩:“或許嫌不能修仙的我?guī)筒簧厦Π伞!?p> 除了假面外又有誰會知道答案呢,也許假面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紀元燁依然蹲在地上,眼神卻悄然打量著面前的符文師。少年生得一副好皮囊,兩只眼睛卻深邃地略有點詭異,黑發(fā)稍長,但扎成一束也不顯得雜亂,一身黑衣卻泛著白光,大概有符咒護著,所以就算不額外費力制造空間,幻術(shù)空間內(nèi)魔氣再濃也靠近不了他。
他不知為何開始懷疑起了眼前人,或許,他想,又有誰知道這個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不,他又急著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會有人這般無聊的,他對自己說道——特意編出一段假話來套他的話,用的還是一沒有修為的符文師的身份。他只是一個才踏入仙門一個多月的新人修士,什么也不知道,基礎都尚未學完,仙山上的人也還未認全。
“你叫什么?”紀元燁盯著少年的眼眸,道,假面送來的幫手沒有給他帶來安全感,若非如此,他決不會起疑慮。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是多年來的生活經(jīng)驗。
少年仿佛讀出了他心中所想,嘴角微微上揚:“我姓施,至于名字……還是算了吧,說了也誤事?!?p> 紀元燁站起身:“怎么會?!?p> 又道:“我能知道……你師父的名字么?”
“當然?!币粡堻S紙出現(xiàn)在少年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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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上如是寫著:
“權(quán)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