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土地舊祠
釘子早就在門口望眼欲穿了，好不容易見到屋門大開，立即跳了起來，飛奔了過去，口中激動地叫了起來：“爺！”
“噓！”楊天寧手指放在唇邊，連忙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釘子連忙捂住嘴巴，一時噤若寒蟬。
章爺也快步走上前，小聲道：“少主，此時夜已深，大棚里那些人看來都已熟睡了?！?p> 楊天寧抬眼望去，見大棚內(nèi)并沒有人影閃動，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輕輕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此時，陳少軒等人也走了出來。章爺看了一眼走在最后面的明月，這才小聲問道：“少主，我們要去哪里？”
“章叔，你可知離這里向東一里地有個土地祠？”
“知道！”章爺言簡意賅。
“我們先去那里?！睏钐鞂幷f著，又看向釘子，吩咐道：“釘子，你腿腳麻利些，先回一趟客舍，駕上馬車再到土地祠來，我們在那里匯合?！?p> “是。”釘子應(yīng)聲而去，很快就跑得沒了影。
“事不宜遲，走！”楊天寧沉聲靜氣地說道。
于是，一行人靜悄悄地走出了江大夫的小院，很快來到冷清的街道上。夜深人靜，幾人都走得極快，所以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土地祠。
這土地祠位于鎮(zhèn)東頭的一處僻靜小巷內(nèi)，乃是一間小小的磚土小屋。屋頂上鋪著枯黃的稻草，廊下立著一塊古碑，上面的字已被風(fēng)化剝離得一干二凈，可見其存在年代之久遠(yuǎn)。
祠里面簡簡單單擺著一張香案，上頭供著土地爺?shù)纳颀?。神龕略有些破舊，灰撲撲地似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土。
章爺伸手上前，抹了抹神龕上頭的灰，忍不住重重嘆了一聲：“想不到這里居然破落成這般模樣?！?p> “章爺，這土地祠原來的香火很旺么？”陳少軒問道。
章爺雙眼微瞇，靜了一瞬，方才沉聲說道：“那是自然！你們別看這土地祠地方小，但其實(shí)它的歷史極為久遠(yuǎn)。廊下那塊古碑，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歷史。我還在這里當(dāng)兵的那會子，這里的香火就極旺，哪里像現(xiàn)在這般僻靜無人。每到歲末，這兒都要舉行盛大的儀式供拜土地神，期盼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p> 陳少軒很是不解：“那如今，這里怎么會這般破舊，似乎已經(jīng)很久無人來過了。”
章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默默地環(huán)視了一圈周遭的景象，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忽然冷笑起來：“呵，我方才也在想這件事。現(xiàn)在才想起來一些端倪，我記得當(dāng)年這土地祠中不僅供著土地爺?shù)纳颀?，還曾經(jīng)有一尊曾將軍的泥塑像。”
“?。?？”一直默默地聽著他們對話的明月，此時也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曾將軍？”楊天寧也十分詫異，“這是為何？”
陳少軒這次卻沒有太大的驚訝，他微一思忖，便道：“是因?yàn)槭匦l(wèi)西北，戰(zhàn)功赫赫吧？”
章爺看向陳少軒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贊許：“不錯！”他點(diǎn)頭道，“當(dāng)年曾將軍鎮(zhèn)守西北之時，韃靼多次進(jìn)犯，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韃靼善用騎兵，曾將軍就改進(jìn)火炮。韃靼人來圍城，曾將軍便命人先隱蔽起來，待他們聚眾觀望之時，再火炮齊鳴。最后，他身先士卒，率領(lǐng)手下斬?cái)碂o數(shù)。那些韃靼久而久之，都管曾將軍叫曾爺爺，管曾將軍領(lǐng)的兵叫天兵，哈哈哈！”說到興致處，章爺兩眼放光，臉上洋溢著舊日的光彩。
楊天寧也道：“我記得他最厲害的一次，是以數(shù)千之兵抗拒十萬敵軍，他不僅贏了，還贏得極為漂亮。”
“對！對！”章爺一把年紀(jì)的人，竟然興奮地有些手舞足蹈，他拍著手笑道，“那一仗，曾將軍命人繞道去偷襲敵方大本營，結(jié)果那些韃靼腹背受敵，潰不成軍。十萬韃靼死的死傷的傷，最后只剩下不足一萬人，逃回老家去了。”
“曾將軍真乃戰(zhàn)神也！”陳少軒不由得贊道。
“就是那次戰(zhàn)役以后，西北一帶的百姓們迎來了期盼已久的和平，大伙兒都打心眼里佩服和尊敬曾將軍，說他是守護(hù)平安的神人。延綏鎮(zhèn)上的鄉(xiāng)紳們自發(fā)籌錢，請了手藝高超的匠人打造了一尊曾將軍的泥塑像。那塑像有真人大小，做得栩栩如生。原來，那塑像就放在那里的。”章爺用手指著香案左側(cè)的一塊空地。然而，不一會兒，他的手指便慢慢地垂落下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異?？酀翱上А彼麤]有再說下去，但其中的意味在場所有人都懂。
末了，卻是林叔沉重地嘆了一聲：“二十年了，果然物是人非。”
話音未落，倩兒和江大夫已經(jīng)到了。倩兒的臉上遮著一頂帷帽，完全掩去了極美的容貌，身上也褪去了素日里常穿的白衣，換了一身墨色黑衣。那黑衣似是量身而裁，將她曼妙的身姿盡顯無余。
江大夫依舊穿著白日里的常服，只是神色有些不自在。他時不時地偷瞄一眼身邊的倩兒，緊抿的唇幾次微張?jiān)俸仙?，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倩兒恍若未見，走到楊天寧的面前，低聲問他：“馬車呢？”
楊天寧忙道：“應(yīng)該很快就來?！?p> 正說著，只聽得不遠(yuǎn)處的街角拐彎處，傳來有節(jié)奏而輕微的馬蹄聲，眾人看去時，釘子已駕著馬車轉(zhuǎn)過了街角，奔著土地祠過來了。
楊天寧淡淡一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爺！”釘子低低叫了一聲。
“這一路上可有異常？”
“沒有，挺安靜的。只不過我怕路上有巡邏的官兵，所以盡繞著小路走了，所以來得遲了一些?！贬斪訐狭藫项^，小聲道：“讓爺您和幾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無妨?！睏钐鞂幤届o地說著，說完又沖著江大夫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江大夫，接下來駕車之事就麻煩你了。”
江大夫并沒有回應(yīng)楊天寧，甚至沒有朝他看上一眼。他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倩兒，看著她一聲不響地背著身子，率先上了馬車，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木然地從釘子手中接過馬鞭，坐在了前面的馭位上。
很快，馬車滿載著一車人，緩緩駛向緊閉著的城門。與此同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釘子之前轉(zhuǎn)彎的街巷口處，閃身而出。那身影疾如閃電，隱如鬼魅，不遠(yuǎn)不近地偷偷跟在了馬車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