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快馬追擊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從嚴(yán)府飛馳而出,直接奔向京城西北側(cè)的上元門。
騎在馬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在嚴(yán)相府上養(yǎng)傷的任經(jīng)行。此時,他臉色焦急,一對倒吊眉高高豎起,儼然掛成了一個倒八字,看起來十分肅穆。
嚴(yán)世藩剛才急沖沖地跑過來,告知他有個叫陳少軒的家伙出手幫助夏家小丫頭逃脫。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林杰必然也是受了那人的照拂,不然怎么會受了他血虎拳而至今不見蹤影。
當(dāng)?shù)弥莻€叫陳少軒的家伙居然從上元門出了京城,他更是心下一緊,上元門?這個方向可通西北邊塞,那陳少軒莫非是要帶著夏家那小丫頭和林杰去往賀蘭山找他師傅?
一想到這個,任經(jīng)行的臉色就明顯沉了下去。二十年前,他跟著師妹師弟他們一起下山,之后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他就再也沒有回過賀蘭山,甚至都沒起過要回山上見一下師傅的念頭,雖說他的師傅對他不僅有養(yǎng)育之恩,還有救命之恩。
他七歲半那年,阿爹病入膏肓,他阿娘帶著他入賀蘭山采藥,結(jié)果不幸遭遇一伙被官兵逼入山谷的馬賊,阿娘慘死在馬賊的刀下,他忙不擇路地逃跑,跌入斷崖下的冷泉,昏迷不醒。是師傅救了年幼的他,并將他撫養(yǎng)長大。
可他師傅乖覺冷僻的性格也是夠他受的了。
他的師傅常年呆在陰森幽暗的山洞中,不僅不愿見人,甚至極少開口說話。
而他跟林杰則有明顯的不同。林杰因為從襁褓中就被師傅撿到撫養(yǎng)長大,所以什么都聽師傅的。但他在正常的塵世中,已過了七八年,早就形成了自己獨有的想法。
可是,當(dāng)他想下山去看重病的父親時,師傅不許,當(dāng)他想下山祭奠死去的娘親時,師傅不讓。但凡是跟下山有關(guān)的事情,師傅統(tǒng)統(tǒng)不準(zhǔn)。
他逼不得已,好幾次蹭著天黑偷偷跑下山,卻每次都被困在師傅精心設(shè)置的迷障和陷阱中無法自拔。久而久之,他不得不慢慢斷絕了下山的心。
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他只能呆在山上,被迫于他的師傅一樣,斷絕塵世中的一切,和一個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師弟一起度日。
是的,在他看來,林杰就是個傻瓜,什么人情世故,什么社會經(jīng)驗,統(tǒng)統(tǒng)不懂,叫他干嘛,他就干嘛,跟個扯線木偶沒啥區(qū)別,成天只會傻呵呵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師哥、師哥一個勁地叫喚。
一開始他不很習(xí)慣,后來時間處得久了,他居然覺得,作為唯一可以跟他正常說話,陪他正常玩耍的小師弟,雖然傻呵呵的,但是也慢慢變得順眼起來了。
他一天天長大,很快變成了一個健壯的少年。他也慢慢從師傅那里學(xué)會了拳法和避開迷障與陷阱的辦法。但是,此時的他,早已沒了當(dāng)初迫切想下山的渴望。
他曾以為他的這一生,會跟他的師傅一樣,永遠(yuǎn)在這峰巒疊嶂的賀蘭山中度過。
直到有一天,師妹上了山。他終于見到除了師傅和師弟以外的人,而且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他內(nèi)心雀躍不已,雖然師妹性格較冷,從不主動與他說話,但他們同住山上,光是想想能和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一起在山上生活,就讓他激動不已,他甚至有些感謝師傅制定的不準(zhǔn)下山的規(guī)定。
可惜好景不長,師妹很快就帶著一個姓夏的少年上了山,而且明顯與他比較親昵。而他一向刻板獨斷的師傅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對師妹和那姓夏的少年,經(jīng)常一起下山視而不見。
他的心中,若說沒有嫉妒和羨慕,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想方設(shè)法了解師妹的喜好,努力討好她、接近她??墒菐熋脤λ麖膩矶际堑?,甚至沒有對他笑過一次。而對那姓夏的少年,卻越發(fā)地親密無間。
他很是不解,也很是無奈,那姓夏的少年不僅手無縛雞之力,長得也似弱不禁風(fēng)的呆書生,成天只會看些破破爛爛的書籍,根本無法與他的孔武有力相提并論。
他的師傅定是也這么想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受那姓夏的少年拜師禮,只不過看在師妹的面子上,對那人的到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可師妹的眼里依然只有那個姓夏的少年。她會主動與那人說話,她會看著那人笑逐顏開,她會拉著那人一起研究兵法和奇門八卦。
后來,師妹的父親出事了。在師妹的苦苦哀求之下,他的師傅終于準(zhǔn)許他和林杰一起下山去幫忙。
然而他們下山以后,遭遇了軍隊的阻撓,很快便因此失散。而他苦尋師妹不得,卻意外得知了炎月印的秘密。
也正因為如此,當(dāng)他在回山的必經(jīng)之路上,等了足足三個月卻始終沒有等到師妹他們時,他終于明白,那個他深深愛慕并完全有能力找到他的師妹,根本沒有找尋他。是的。在他師妹的心中,完全沒有他一丁點兒存在。
那一刻,他心中泛起的失望、傷心和痛苦,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沒有再回到山上,山上沒有了師妹,甚至不見了林杰,沒有任何他留戀的人和物,只有一個冷冰冰的,不愿與人溝通的師傅。
而他,再也不愿孤零零地生活在那個冰冷的牢籠,那個讓他遇到一生所愛,又徹底傷心絕望的牢籠。他決心離開賀蘭山,徹底離開那個他生活過多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