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先是一片沉默，最后還是老宋抱了抱拳，率先道：“少主一路上請千萬當(dāng)心！”
劉大娘卻是一臉嚴肅地說道：“如今陸炳已經(jīng)派出了天之五行，少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想要將夏姑娘帶出京城，只怕沒這么容易吧？”
“是啊，所以我打算把我壓箱底的最后一張人皮面具拿出來給她戴上?！睏钐鞂幗器锏匚⑽⒁恍Α?p> 劉大娘頓時語滯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嘆道：“也罷，只能如此了?！?p> “劉大娘，不如讓劉大伯空的時候，多制作幾張人皮面具吧，我也很想要一張玩玩呢。”一旁的釘子興致勃勃地說道。
劉大娘白了一眼釘子，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小皮猴想得倒是簡單！做人皮面具哪有這么容易？我也是照著醫(yī)書讓我家老劉反復(fù)試驗了許久，才有了些許頭緒。
你要知道，這其中最麻煩的就是收集到完完整整的人之面皮，而且必須要剛死之人或是保存得極其完好的。
就算有了面皮，剝下來用藥水浸泡就起碼得大半個月，再晾制起來風(fēng)干，最后用極細的小刻刀慢慢將面皮上的五官刻畫得更深一些，這一全套工序做完，至少得花上一年的時間。
我家老劉這么多年下來，也不過就制成了區(qū)區(qū)三張人皮面具，特意留給少主，讓他危險時刻用來避禍，哪里是用來玩的?！?p> 釘子撓著頭，驚訝地吐了吐舌頭：“我還以為做這個很方便呢，五官畫畫上去就行了……”
這回連楊天寧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胡鬧！這可是人皮面具，帶上去與原來主人的面容別無二致，哪里是畫能畫得出來的！”
釘子聽了更是詫異，張嘴便問：“那爺臉上那張人皮面具是怎么回事？”
誰知這一問，在場的幾位都各自陷入了沉默。
“這……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事兒？”釘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楊天寧微沉的臉色，輕聲嘟囔了一句。
楊天寧一言不發(fā)，老宋也噤聲不語。過了一會，倒是劉大娘搖著頭，幽幽地嘆了一聲：“哎，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這事發(fā)生的早，那時你還未跟著少主。其實你金叔有個同胞親弟，叫金昱來，長得與他極其相似。
兩人原都在蜀地，后來你金叔為了幫老爺打通人脈去了京城，而他的親弟弟金昱來則跟在了大夫人身邊。他為人正直，又善于算籌，很快就成了大夫人手下最得力的管事。
可惜，有一年在乞巧節(jié)的前夕，金昱來出門為大夫人買胭脂，途經(jīng)一座石拱橋時，被一輛急駛而過的馬車撞入河中。他不善水性，待周圍的人將他救起之時，已經(jīng)沒了呼吸。大夫人為此相當(dāng)傷心，常常自責(zé)不已，甚至不止一次流著淚說，若是自己不讓金昱來出門去買胭脂，就不會發(fā)生這種禍事。
旁人勸說無用，僅僅三個月下來，大夫人就瘦了一大圈，還害了一場大病。老爺只得私底下囑咐眾人，不得在大夫人面前提及此人與此事。
于是，漸漸地，大伙兒都把這事當(dāng)做了禁忌，誰也不會主動提。所以即便你后來跟著少主在蜀地四處轉(zhuǎn)悠過一陣子，也不會有機會得知此事?！?p> “那金昱來他……他的……”釘子怔怔地看著劉大娘。
“哎！”劉大娘閉上了雙目，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半晌后她睜開雙眼時，情緒似乎稍稍有所平復(fù)，她再次開口，只是這回她的語氣極淡。
“金昱來出事后，老爺便第一時間飛鴿傳書，通知了你金叔?？删┏堑绞竦厍Ю锾鎏?，又豈是一兩日能趕得到的。蜀地四季如春，恰逢乞巧節(jié)，較往常又更為炎熱。為了能讓老金回來，好好地見上親弟弟一面，老爺便讓我想想法子。
我翻了手頭的醫(yī)書，果然找到了辦法。我按照書上的方子，熬制了防止尸身腐化的藥汁，涂抹在金昱來的尸體上。果真，待老金回來之時，金昱來的尸身完好無損。
不過，在我們打算好好安葬金昱來之時，老金他得知少主即將進京?？紤]到朝中對老爺一家的深深忌憚，為了少主的安危，他主動提出將他親弟弟的面皮剝下，由我家老劉制成人皮面具，交由少主佩戴。這樣，兩人在京城中可互換身份，方便行事。所以……”
周圍一片靜穆，楊天寧垂眸，臉上現(xiàn)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愧疚：“金叔唯一的親弟弟不能以全尸下葬，我們楊家虧欠金叔他們兄弟兩個的實在太多了。我這番離開京城，還望劉大娘能替我多多照顧金叔?！?p> “少主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眲⒋竽锲^頭來，看向楊天寧，眼里流露出十分堅定的神色。
“那就……多謝了！”楊天寧恭敬地抱拳作揖。
而一旁的釘子聽完了劉大娘方才的話，蔫了一般，垂著頭不再言語了。
“爺，那我呢？”一直默默聽著他們對話的洛兒忽然開口問道。
“洛兒，你就繼續(xù)呆在凌歡閣里，幫襯你云姬姐姐，可好？”楊天寧俯下身子，看著洛兒的雙眼，認真地說道。
“好！”洛兒二話不說就乖乖答應(yīng)了。
楊天寧輕輕舒了一口氣，起身帶著釘子離開了暗閣。豈料，剛打算離開雅間，云姬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攔在了前面：“爺，您這就要回去了？”她的聲音依然悅耳動聽，可也明顯聽得出很是焦急。
“我今天過來很是匆忙，此時還得趕在夜禁之前回去?！睏钐鞂幤届o地解釋道。
“若是趕不回去，不也挺好，爺可以在我這里留宿一晚，再觀察一下金叔的情況，待他身子更穩(wěn)妥些，再走也不遲啊?！痹萍钋榭羁畹乜粗鴹钐鞂?，雖然隔著面紗，但她那雙飽含情意的美眸閃著靈動迷人的光彩。
“我明日還要遠行，就不再這里多呆了。若我回來有空的話，再過來看你?！?p> “爺~！您非得要涉入這么危險的事情么？我真的，真的很擔(dān)心您！我怕您跟我父親一樣，我……”云姬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迅速起了一層朦朧的雨霧，便是不見真容，光看著這雙如夢似幻般美麗的雙眼，都會忍不住陷入其中，更何況她如泣如訴的悅耳嗓音聽起來似有一種魔力，使人沉醉其中，不愿醒來。
可楊天寧似乎一點也沒有被觸動道，他神色不變，客氣而又帶著幾分疏離地淡淡說道：“云姬，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