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越來越高,明月沒有再去光華門,而是沖著目前離她最近的城門——通濟門進發(fā)。
臨近城門,進進出出的人群越發(fā)絡繹不絕。明月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盯著通濟門的城門口看了一會,見守城門的兩隊士卒雖也是在盤問搜查,卻并沒有手持畫像挨個比對,心里著實松快不少。
此時不去,更待何時???明月頓時握緊拳頭鼓足了勇氣,一只腳大踏步地邁了出去。
就在此時,忽聽得遠處馬蹄聲傳來,一陣塵煙里急速奔來一人,一身青色貯絲羅紗衣,騎行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卻絲毫不減速,惹得周邊旁人四下里忙著躲閃,那人一路快馬加鞭,到了城門口方才一勒韁繩,喝到“城門胡都統(tǒng)安在?”
早有眼尖的城門士卒小跑到跟前,幫忙牽住韁繩,笑嘻嘻地道:“羅大人辛苦了?!?p> 那人見勢也不下馬:“我奉同知大人之命查處亂黨。你等速去通知胡都統(tǒng),這張是人犯的畫像!從現(xiàn)在起,每個出城的人都要查,不可漏掉一個!”。
“是是是!”士卒們點頭哈腰,接過一張畫像。“羅大人放心,保證不會漏掉一個亂黨?!?p> “嗯~”那人明顯很滿意士卒的反應,也不說多余的話,打馬調(diào)頭便走。
幾個守門的士卒紛紛聚在一起,圍著畫像議論紛紛,很是熱鬧。
“喲,還是個小丫頭,看起來年紀挺小啊?!?p> “長得倒還不錯,哈哈哈?!?p> “這么個小丫頭是亂黨?莫不是哪家又倒霉了吧?”
“管她是不是呢,上頭吩咐,咱下面只管辦事?!币晃豢瓷先ニ氖畞須q,長著絡腮胡子,熊腰虎背的軍士大聲說著,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拿過畫像,看了幾眼便哈哈笑道,“嘖嘖,還真是個小丫頭,不過年紀小也沒事啊,京城里哪個青樓里的紅姑娘不是從小丫頭起就開始培養(yǎng)的?!?p> “胡都統(tǒng),您這是昨晚上凌歡閣里還沒玩盡興吧?”周圍的幾個士卒一哄而笑。
“嘿,你們幾個小雜碎,敢小看你胡都統(tǒng)爺?就老子這體格,這輩子都玩不夠!”
“哈哈!胡都統(tǒng)威武!”一幫子士卒嘻嘻哈哈,樂不可支。卻見胡都統(tǒng)轉(zhuǎn)瞬就沉了臉,喝道:“好了好了,你們幾個都站好了,干點正事,出城的一個個都給老子查嚴實了?!?p> 那群士卒立馬老實了,分成兩隊站在城門口,逐一挨個開始檢查出城的人。這樣一來,出城的人流速度就慢了下來,不一小會,通濟門的城門口就排起了隊伍。
明月在不遠處瞧著,又是郁悶又是心焦,恨自己不能早點混出城去,此時,那些士卒手上的畫像保不準就是她自己,這下,該如何是好?
但今天再不出城,她可真無處落腳了,混出城才有一線生機。明月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衫襤褸的模樣,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通濟門前此時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出城的商販牽著好幾頭騾子,騾子身上壓滿了沉重的貨物。一位長眉細目的大嬸穿著粗布衣裳,左手提著籃子,右手緊緊牽著四五歲的小女娃。幾個身穿土布納衣的香客聚攏在一起互相談論著,隊尾還有一輛馬車,灰色帷簾低垂,車夫是個年輕小伙子,打著哈欠百無寂寥地等著。
明月埋著頭,默默地小步走向守衛(wèi)森嚴的城門,她一邊走一邊心里打著小鼓,手心腳心都已漸漸冒汗,腿腳的行動也不免略有些僵硬。
就在她快要接近城門口時,突然有人從側(cè)面沖過來,一下子將她撞到在地。明月慌忙抬起頭,卻赫然發(fā)現(xiàn)眼前竟是一身熟悉的長衫,還有這蓬頭垢面的臉,不正是那個跟她互換衣服的女乞兒么?!明月還在發(fā)怔,那女乞兒已經(jīng)動作敏捷地爬起身,迅速逃開了。
不好!明月幾乎是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的錦盒,還好,仍在。她隨即又去摸身上的荷包,果不其然,慧娘給她縫制的五彩祥云荷包已經(jīng)不見了,連舒嵐給的銀絲鑲邊彩蝶對花荷包也一同不見了蹤影。
這家伙居然是個偷兒!難怪昨夜盯著我的衣裳看,這分明就是早有預謀了!想到這里,明月頓時極為惱怒,她立即想起身去追,可那女乞兒跑得飛快,極瘦的身影靈巧地繞過一個胡同口,一拐就不見了蹤影。
明月重重嘆了一口氣,這情形看來是怎么也追不上了!只能認栽!她郁悶地爬起身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摔得著實不輕,她的膝蓋又紅又腫,葛布衣的左臂處被蹭破了一個大洞子,皮膚也被地上的硬石子磕破了一個小口,正在往下淌血。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可憐見的小乞兒,你沒事吧?”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走上前來,他拄著一根龍頭拐杖,一臉同情地看著她。
老者身后跟著一位身穿淺藍色襦裙的少婦,懷中抱著一個梳著沖天小辮的孩童,那孩童一言不發(fā),瞪大了眼睛正好奇地看著明月。老者的身旁則站著一位皮膚黝黑、身形高大的精壯漢子,看起來是一家人。
“謝謝老伯!”明月忙道,“我應該沒事的?!彼蝗骋还盏刈吡藘刹?,雖然膝蓋酸痛,但看來骨頭確實沒有大礙。
那少婦見狀,偏過頭去跟壯漢耳語了幾句,就見那壯漢點點頭,大步上前遞來一塊帕子:“小乞兒,擦擦傷口?!?p> “多…多謝!”明月感激地接過,又不禁嘆道,“只是可惜了這塊帕子。”
“沒什么,不過一塊帕子而已?!蹦菨h子爽朗地笑了笑,“你趕緊擦擦,那地方還在流血呢?!彼钢该髟伦蟊凵系膫?。
明月聞言,忙拿起帕子細細擦拭起來。
那少婦在一邊微笑著點頭不語,少頃忽然開口問道:“小乞兒,你左臂上面這塊血痕怎么擦不掉啊?”
“???”明月扭頭看去,轉(zhuǎn)瞬明白過來了,“嬸子見笑了,那不是血痕,是我的…呃……胎記?!彼贿吔忉?,一邊赫然發(fā)現(xiàn),昨天還如痣一般大小的紅色印記今天看起來竟然已經(jīng)有如銅錢般大小了。只有那形狀依然沒變,仍似一彎新月。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小心觸摸了一下,依然不痛不癢,好似沒有任何異常。
少婦盯著明月左臂上的印記,很是好奇:“這真是有趣,原來是胎記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鮮紅色的胎記,這形狀也奇特,看起來像……”
“月亮!”老者也饒有興致地看了過來,“看起來像一輪新月?!?p> 明月一陣頭皮發(fā)麻,訕訕地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崩险邠嶂毴栽诟袊@不已,殊
不知這一幕早已落入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