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duì)騎兵從北邊而來，打馬不停奔入梓潼。
梓潼城下的守衛(wèi)愕然的看著這隊(duì)騎兵，卻并不敢阻攔，如今北邊正在備戰(zhàn)，這怕不是有什么重要軍情。
趙五爺守在大哥的床榻前，身邊就是自己的侄孫女。
最近這段時間，趙家大爺?shù)纳眢w狀態(tài)越來越不妙了，趙五爺和趙羽輪流照看著。
今日是趙五爺過來，看到已經(jīng)已經(jīng)睡去的侄孫女，視線一瞥，看到大哥伸著手去輕揉孫女的頭發(fā)。
趙五爺嘆了口氣，輕聲問道，“大哥，你怎么樣？”
趙大爺沒有去看五弟，也沒有說話，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如今就差一口氣吊著，他在等一個消息。
或者說，兩個消息。
趙五爺沒等到大哥的回復(fù)也不氣惱，想了想正準(zhǔn)備暫時離開房間的時候，趙五爺聽到外面有些吵鬧。
他沖著大哥拱了拱手，出了房門，趙五爺?shù)哪樕裢怅幊粒粗媲暗内w家仆人，趙五爺根本沒給好臉色，壓著火氣沒在大哥門前爆發(fā)。
可當(dāng)他看到家仆身后跟著的幾個人，趙五爺陡然一驚，他快步迎了上去，低聲道，“葉統(tǒng)領(lǐng)，怎么是您來了？”
葉駒也看了一眼趙大爺?shù)姆块g，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趙五爺，“奉肅國公手諭，計(jì)劃有變，需要趙大爺出來主持大局。”
趙五爺怔了一瞬，低頭看了一眼火漆完好的信封，猶豫了半晌，趙五爺咬了咬牙，拿著這封信走回房間。
“大哥，肅國公的信?！?p> 趙大爺渾濁的眼球翻動一下，嘴唇開合，如同石塊摩擦的聲音從喉嚨中傳出，“給我！”
趙五爺急忙將信放在大哥的手上。
趙大爺看著信上的火漆，微微發(fā)愣，良久之后，趙大爺將手中的信遞給坐在床榻一側(cè)睜著一雙杏眼擔(dān)憂的看著自己的孫女手上。
“念！”
趙羽只是愣了一下，看著抱病在床的爺爺，在這一刻，趙羽仿佛看到了太爺爺，那時候，太爺爺也是這般讓她念文的。
她只是愣了一瞬間，將火漆剝開，翻出信來，趙羽看著信上的寥寥數(shù)字，輕聲念道。
“蜀州賊現(xiàn)，殺無赦！”
“賊！”
趙大爺猛地大吼一聲，而后趙五爺和趙羽面露驚恐。
肉眼可見的，趙大爺?shù)难壑杏行┰S神韻，一雙眸子從渾濁緩緩變得清晰起來。
回光返照！
趙五爺?shù)男睦锿蝗桓‖F(xiàn)這四個字。
趙大爺?shù)哪樕郎涎粡?fù)以往的蒼白。
“老二在家嗎？”
這次趙大爺?shù)穆曇粽Ａ嗽S多，不像方才那般沙啞難聽。
趙五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二哥前些日子就回家了，看了大哥你一眼，現(xiàn)在在梓潼縣衙呢?！?p> “讓老二過來，這事他知道?！?p> 趙大爺揮了揮手，讓老五趕緊去趙老二，而后，趙緒看著守在自己床前的孫女，伸出干瘦的手掌，“琬兒，給爺爺拿身新衣裳，好嗎？”
趙羽愣了一下，旋即雙眼淚涌，她就這么任憑眼淚流淌，也不敢用手去擦。
轉(zhuǎn)過身，就在祖父的臥房整理衣物。
當(dāng)趙二爺和趙五爺趕過來的時候，趙緒已經(jīng)換好新衣，簡單的梳洗了一番。
已經(jīng)干瘦的趙大爺坐在大椅上，整個人干癟的窩在上面，說不出的怪異。
趙二爺看著如今大哥的樣子，眼淚就出來了，“大哥！”
趙大爺笑呵呵的誒了一聲，指著一旁的椅子說了聲坐。
趙二爺抽了抽鼻子，“大哥，你叫我來可是要動手嗎？”
趙大爺依然在笑，“肅國公北去邊關(guān)的時候和愚兄說了許多話，愚兄知道肅國公的意思，只是看到他的信，還是奢望了?！?p> 奢望？
趙二爺看了一眼大哥，沒有理解上去。
“既然肅國公寫信告知蜀州有賊，咱們就不能坐視不理。”趙大爺招了招手，趙羽拿著信走了過來放到二祖父身前，趙大爺示意趙二爺看一看，繼續(xù)說道，“你現(xiàn)在是蜀州的知州，這種事你要上心，愚兄不才，愿為二弟鎮(zhèn)住梓潼這一群宵小?！?p> 趙二爺翻開信看到上面幾個字之后也是一怔，旋即殺氣騰騰的說道，“大哥放心，我定然不會放過這些人?！?p> “如今蜀州陳兵邊境十萬甲士，我們還有能力殺人嗎？”趙五爺覺得現(xiàn)在并不是動刀子的時候，最起碼得等肅國公回來再說。
這也不怪趙五爺，畢竟蜀州因?yàn)槲橥┑牡絹?，蜀州的中心慢慢從梓潼轉(zhuǎn)到了錦陽，趙二爺知道蜀州的大部分事情，而趙五爺因?yàn)橼w大爺病危的緣故，對趙家在梓潼的實(shí)力有錯誤的認(rèn)識。
趙二爺捏著下頜的胡須想了想，“大哥，蜀州衙門無須擔(dān)心，這些人只有查出來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只是你這邊，我們趙家如今在梓潼竟然說話不管用了！”
趙大爺溫和的笑了一下，“老虎就是睡著了，也不是什么東西都能捋一捋虎須的?！?p> 趙二爺點(diǎn)點(diǎn)頭，“大哥心中有數(shù)就好。”
趙大爺也笑道，“我們兄弟好久沒有齊心協(xié)力辦點(diǎn)什么事了吧？”
趙二爺回想一下，“以前父親還在，后來又有肅國公在。”
“父親英武，肅國公氣盛?！壁w大爺呵呵一笑，指著趙二爺又指了指自己，“弄得咱們兄弟像是沒本事一樣?！?p> “輸給肅國公不丟人?！壁w二爺也應(yīng)和道，“可那些人也不是肅國公?！?p> “咱們兄弟露一手便是?！壁w大爺看著兩個弟弟，臉上帶著笑，眼眶卻泛紅了。
趙二爺起身，沖著大哥拱了拱手。
轉(zhuǎn)身邁了兩步，趙二爺又回過身來，看著大哥顫聲說道，“大哥...”
趙五爺也忍不住偷偷抹了抹眼淚。
趙羽年紀(jì)最小，多愁善感的年紀(jì)，最受不了這種氣氛，早就捂著嘴淚流滿面了。
說起來自己對爺爺并不了解，小時候太爺爺已經(jīng)將自己帶在身邊，爺爺對自己也并不關(guān)心，甚至在太爺爺死后，爺爺還利用過自己。
可是，就這幾日的陪伴...
趙羽對爺爺越來越依賴了，沒有了爺爺，她又要成為無根浮萍了。
趙大爺依舊微笑，“二弟，去吧，去做該做的事，咱們趙家的人不能讓別人看扁嘍?！?p> 趙二爺有些嗚咽，張了張嘴，卻一個字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趙二爺有些麻木的離開了老宅。
趙大爺吃力的抬起頭看向五弟，“老五，你去，你去讓人在大門掛上燈籠，讓其他兄弟最近老實(shí)些，莫要出門了?！?p> 趙五爺聽了，自己去安排了。
趙羽站在一旁，感受著生命慢慢從人身上流逝。
趙大爺突然咳嗽起來，趙羽急忙去拍打他的后背，趙大爺伸出手按著趙羽的手背，“不用敲了?！?p> “爺爺...”
“爺爺欠你的太多。”
趙大爺突然說道，“可能是嫉妒吧！”
趙羽沒有聽清，畢竟趙大爺?shù)穆曇舨皇悄敲辞逦恕?p> 趙大爺拍了拍孫女的手背，“琬兒，今日爺爺讓你看看爺爺?shù)氖滞?，以往有你太爺爺在，然后是阮凌輔，現(xiàn)在又是肅國公，爺爺比不過他們一退再退，可他們把爺爺當(dāng)然隨意揉捏的老幫菜了，那爺爺怎么能忍！”
“琬兒，讓你看看爺爺?shù)氖滞蟛⒉徊?，今日也讓你看看咱們趙家能在梓潼做這么多年地頭蛇的底氣，我們趙家啊...”
“就是沒有立國的皇族！”
“爺爺都讓你看著！”
“琬兒，你去叫人把爺爺抬到老宅門外去?！?p> 今日蜀州出了影響極大的兩件事。
一是梓潼趙家老宅，已經(jīng)許久沒露面的趙緒趙大爺被四個壯漢抬到門外，老家伙就在門口閉著眼睛曬太陽。
另一件則是趙二爺回到錦陽，和蜀州銀行的行長牧星狼狽為奸，凍結(jié)了蜀州七十余戶商家的存款。
數(shù)額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