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主母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兒子不聽自己的話收通房、納妾,眼下各府把人都送到府里來了,可這蘇斂還是一個人的手指頭都沒有碰過。相熟的姐妹們平日里說起話來,也覺得甚是稀奇。
要說男子不好色也不是沒有,可是這般不近女色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怕不是有何隱疾。
雖然只是人后閑談了幾句,但蘇家主母還是聽到了心里,她心里也在犯嘀咕,她這個兒子怕別真是有什么問題,那蘇家香火可就斷了。
蘇夫人二八年華嫁到了蘇侯府,兩年后生下長子蘇延,一直到三十五的高齡才生下這個小兒子,可憐蘇延去世得早,連親都沒有娶,不然這蘇府也不該人丁單薄到如此地步。本來指望著小兒子能早點兒為蘇家開枝散葉,可是到了弱冠的年紀(jì)竟然連一個通房都沒有,這可讓蘇夫人著急壞了。
蘇夫人跟姐妹們閑聊完,就去了一趟梅苑,趕巧蘇斂受趙侯府大公子的邀請去了郊外看馬,沒有見到本人,蘇夫人也不惱,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林月月叫出來觀察了一翻。
林月月端端正正的跪在蘇夫人面前,頭一直低垂著,蘇夫人不說話,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忍冬、秦芳都站在一旁,一個個的也都不說話,一時間,梅苑的大廳里詭異的安靜。
在蘇夫人眼里,林月月長得不算是天姿國色,只能用小家碧玉來形容,身上有股小家子氣,可看了她的戶籍和奴籍又覺得邊疆小城來的女子,能有這般相貌也是不錯了,聽說還泡得一手的好茶,這正是蘇斂喜歡的,還有那眉目顧盼間的神情也讓她覺得很是熟悉,好半響才想起像誰,眉頭便高高皺起。
這樣的一個人成天的在蘇斂跟前晃蕩,蘇斂竟然能忍住不把人收到房里,莫非還真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蘇夫人模樣是極溫柔的,只是神色里難免有些跋扈,畢竟多年來從未受過委屈,又能經(jīng)常出入皇宮,再看他人,難免有些輕蔑,但秉性不壞,心思也不多,就是跟蘇斂的關(guān)系不睦,一時有些頭疼不知如何跟自己的兒子開口詢問,所以,有些憂慮。
蘇夫人身邊跟著一個與她年紀(jì)相仿的嬤嬤,名喚蘇嬤嬤,是蘇夫人從前在家里的貼身婢女,嫁到蘇府后也一直在她身旁伺候,蘇夫人的臉色心情一看便能知曉。
“夫人莫愁,有些話不能問,可是卻能試?”
蘇夫人眼眸一亮,“如何試?”
蘇嬤嬤看了一眼林月月。
蘇夫人心下了然,點了點頭。
蘇嬤嬤立刻對忍冬和秦芳說,“梅苑的丫頭怎這般樸素,就連香包都沒有一個?!?p> 忍冬答道,“只因月月在茶水室伺候,恐將茶水沾染了其他香味惹公子不快?!?p> 蘇嬤嬤笑了笑說,“公子哪里會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只要茶水好喝便成了?!?p> 說著她走到林月月眼前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詳了一陣,她一看到林月月這張臉便知道蘇斂的內(nèi)心對她絕對不能完全沒有波動,只是少了人去推波助瀾。
這丫頭也是老實,明知道自己進府是為了什么,竟然還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端茶倒水,半點兒其他情緒都沒有,雖然不能看出全部的秉性,但光是這一點,已經(jīng)足夠她做上梅苑最不一般的女子了。
林月月讓人帶下去了,去的是府里后山的一處溫泉,待身上清洗干凈后,又被送到了不知道何處的澡堂,澡堂是白玉砌成的,觸手生溫,她人一進去,伺候的丫鬟們馬上往里面倒精油,還灑了不知道多少鮮花花瓣。
林月月心中擂鼓,她大抵是能猜到這些人這么做是為什么了。心里又是緊張,又是悲憤,又是期許。
從前她在林府時,便知道女子的婚嫁由不得自己,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根本就是胡言亂語,現(xiàn)實中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沒有機會認(rèn)識男子,即便有機會,她這樣的人,在府里不受爹爹的喜歡,必然也是不會依她的。
如今身不由己到了蘇府,竟然淪落到給人做通房,想她也是嫡妻嫡女,不過如此下場,心里面很是悲涼難受。
好在這蘇斂看著面冷,但模樣卻是極好的,何況還有這樣的家室,留在這個人身邊,不管日后蘇府要娶多高門顯貴的女子來做小蘇夫人,她都是不會挨餓受凍的,況且,說不定在那之前,她就找到機會逃回蘇州了。
蘇斂是戌時一刻回府了,才一進梅苑,忍冬就告訴她,“白天夫人來了,說是月月聰明伶俐,又有泡茶的好手藝,不妨收到房里?!?p> 蘇斂接披風(fēng)的手一頓,“母親現(xiàn)在何處?”
“夫人下午去了山里的紅塵廟供香,五日后歸家?!?p> 蘇斂抿唇,將披風(fēng)遞給忍冬,“人呢?”
“已經(jīng)安置在公子的寢房了?!?p> 蘇斂嘴角似有些嘲諷的笑意,“你們倒很聽話。”
忍冬低頭不語。
蘇斂默了片刻,“罷了,早晚都是有這一天的?!?p> 林月月酉時三刻被送來了蘇斂的寢房,現(xiàn)下正坐在床邊,穿著一身的粉衣,衣裳輕薄,讓她很是不自在。蘇斂的房間大且空,但物件擺設(shè)很是講究,單就墻上的畫,她認(rèn)出有兩幅,是當(dāng)今最出名的畫室也是尚書大人柳巖以的親筆畫作。
傳言,柳巖以與蘇侯爺從小一起長大,有同袍之誼,在蘇侯爺逝世后,對蘇侯府關(guān)照有加。平日輕易不出手的畫作,對蘇府卻是有求必應(yīng),對這蘇府的二子更是疼愛有加,不僅贈畫,還教畫。
林月月正看著畫入神,走廊上傳來了響動,立刻正襟危坐。
蘇斂進門以后,先是看了床邊一眼,然后便去了隔間的浴室。
他那邊仿若無事,林月月卻很是緊張,下午蘇嬤嬤倒是教了她不少如何伺候人的法子,每一個都讓她面紅耳赤,她根本不可能做出那些事,說出那些話來的,只能往后一趟,聽天由命了。
所以,蘇斂出來后看到的就是林月月橫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眼睛緊閉,睫毛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