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凌七收功調息。
小青中毒太深,即便他真元精進也只能逼出一部分,剩下的只能靠小青自己。
至于功力,肯定是要大大折損的,此次康復之后,小青的實際功力至少會廢掉百年。
白娘子將小青放平,指尖拂過她的臉頰,眼神中滿是疼惜。
功力沒了可以重修,但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這是個陷阱,小青只是誘餌?!绷杵咂鹕砻C然道。
白娘子沉默頷首,她不笨,冷靜下來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惜現在明白已經太晚了,她要動機有動機,要能力有能力,再加上當時大牢里只有她、小青和凌七,幾乎可以說是被抓了個現形,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當然,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其實自從被凌七點醒之后,她已經放棄了做人的念頭,是否被人誤會,是否被當作兇手,她都不在乎,大不了帶著小青離開錢塘遠走高飛。
重要的是,李公甫死了,就死在小青的牢房外。
而李公甫是許仙的姐夫!
這要是讓許仙知道,一定也會誤以為她是兇手,進而恨她入骨。
“你也別太自責,這件事……”凌七一看她表情就猜了個大概,李公甫遇害這個點,的確是陷阱中最狠毒的一環(huán)。
白娘子打斷凌七的話,一拂廣繡轉過背對他:“我如何能不自責?若不是我執(zhí)意報恩,就不會把黑煞引過來,許仙的姐夫也就不會遇害,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身上的罪責,是萬萬推不掉的!”
“這樣說的話,我也有責任?!绷杵邍@道。
在白蛇傳任何一個版本中,都不存在黑煞的角色,顯然是太一自行添加的,黑煞和白娘子的故事線,也是單獨設計的。
只要白娘子來錢塘找許仙報恩,兩條線就一定會產生交集,進而衍生出結果。
重點就在于,這個結果不是確定的,在故事線不同的位置發(fā)生交集,會衍生出不同的結果。
比如當初西湖斷橋,如果他不橫加阻撓,讓許仙和白娘子順利相遇,白娘子和黑煞很可能會直接發(fā)生戰(zhàn)斗。
再比如發(fā)配蘇州途中,如果他能將黑煞殺死,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其中因果變化極為復雜,而且交錯越多越復雜,是典型的指數級難題,往往連創(chuàng)世神都無法完全理清,所以才會需要測試員去幫忙測劇情。
“不,我沒有責怪官人的意思!”白娘子趕緊轉過身。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盡快抓住黑煞及其幫兇,讓真相大白,否則我們和許仙之間的誤會會越來越深,你可別忘了,他現在是法海大師的繼承人!”凌七道。
此言一出,白娘子登時臉色微變。
許仙原本生活安定,即便身懷舍利子,也不太可能出家,未來應該會開藥鋪,或者繼續(xù)考功名,然后娶妻生子,過完平淡的一生。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面對巨大的打擊,許仙為了尋求報仇的力量,很可能會改變主意,主動繼承法海的衣缽。
屆時怎么辦?在許仙未成氣候之前將其扼殺掉?還是等許仙成了氣候,天天被許仙追殺?
扼殺許仙是不可能的,即便凌七下得去手,她也會拼命阻止。
那就只剩兩條路了,要么趕在許仙成氣候之前揭開真相,要么等待許仙修煉有成后無休無止的追殺。
白娘子深吸口氣,也讓自己冷靜下來:“官人想怎么做?”
“你照顧小青,我先去探一探許仙的情況?!绷杵呗宰魉伎?,起身朝洞外走去。
“官人!”
凌七止步回頭。
“要小心!”白娘子認真叮囑。
凌七微笑頷首,離開山洞直奔錢塘。
……
李捕頭人緣不錯,在街坊鄰里的幫助下,后事被料理的井井有條。
凌七喬裝去靈堂上香,卻沒有看到許仙,一問才知道,許仙居然披麻戴孝上山了。
出家需要這么急的嗎?凌七連忙趕往金山寺。
金山寺
許仙正跪在佛像前,旁邊站著法正。
“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還請許施主節(jié)哀?!狈ㄕp手合十。
許仙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聲音略顯沙?。骸拔以葛б婪痖T,請大師為我剃度!”
法正似乎對許仙的決定并不吃驚,肅然問:“你可想好了?”
許仙抬起頭,望著佛像的雙眼,鄭重地說:“我意已決,從前是我太自私了,只在乎自己的安寧,現在我明白了,小安皆為妄,大安才是真,只有守得這錢塘太平,讓老百姓都得到安寧,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也許,這就是法海禪師所背負的責任吧?!?p> 法正終于面露驚訝之色,深鞠一躬欣慰地說:“善哉善哉,難怪師兄會選中施主,施主當真慧根天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大師過譽,若有可能,我寧愿不懂?!痹S仙低頭,一滴淚水從眼角悄然滑落。
“取剃刀!”法正伸手。
僧人遞上剃刀,法正單手扶住許仙的頭,開始給他剃度。鋒利的刀鋒貼著頭皮掠過,一縷縷煩惱絲從眼前滑落。
只是不知道,了斷的究竟是煩惱,還是塵緣。
凌七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當他趕到的時候,最后一縷發(fā)絲正好落地。
“許仙,你當真要出家?”凌七喝問。
眾僧剛要上前,卻被法正揮退。
許仙站起來,卻沒有轉過身:“我不出家,如何繼承大師衣缽,如何守護錢塘太平?”
“繼承衣缽?守護太平?你當真以為李捕頭是白娘子所殺?”凌七加重語氣。
“不是嗎?”許仙反問。
凌七沒由來一陣惱火:“問一問你的心,在你心中她真的是那樣的人?”
許仙沉默了一會,終于轉過身,眼中滿含著失望、傷痛和憤恨:“她不是人,她是妖!”
“好,是妖,但你覺得她是那樣的妖?”凌七改口。
“她是什么樣的妖,我又如何知道?我只知道,闖入大牢救人的是她,殺死我姐夫的也是她!”許仙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白玉般的蛇鱗。
看到這枚蛇鱗,凌七心中陡沉。
果然,許仙接著說:“這枚蛇鱗姐夫到死都攥在手里,他是想告訴我兇手的身份。我不會讓他失望,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將她們姐妹鎮(zhèn)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
說完五指猛然用力,鮮血順著鱗片邊緣流淌而下,紅白相映分外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