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天,烈日炎炎。淡藍的天空中白云被當(dāng)空的白日驅(qū)趕得一絲不剩。無邊的黃沙如同金黃的海洋在燦爛的陽光下閃爍著波光粼粼的光芒。
一個黑瘦的身影在滾燙的地面上不緊不慢的移動著。如果沒有看見曬得黑紅的臉上那雙空洞的大眼,沒有人會認(rèn)為這是個女人的身影。
守著方圓百里唯一的水井的茶棚是這條暴曬的路上唯一可以歇腳補充水和干糧的地方。這條一年四季酷熱異常的路——炎道,多么貼切的名字——卻存在這么一口甘甜的水源簡直無法用常理解釋,但是過往的人行色匆匆,恐怕沒有誰有閑心在意這點。花白頭發(fā)的精干半老頭子把十來歲的小孫子使喚得像滴溜溜直轉(zhuǎn)的陀螺,把來來往往的客商招呼的舒舒坦坦。那半老頭子似乎有使不盡的孫子,每隔一年半載就換一個。
沒有人能逃得過這半老頭子眼睛。只要見過一次下次就一定能喊出名字,見過兩次就能細數(shù)對方家底,如果見過三次以上這人可能連秘密都藏不住了。雖然人并不算老,但大家都習(xí)慣稱呼他為姚老頭,似乎大家也只知道他姓姚。只要是姚老頭想知道的,沒有人能逃得過他那雙瞇起來只剩一條縫的眼睛。唯有那個黑瘦的身影是個例外。
她每個月都會走這條路,已經(jīng)兩年了,姚老頭從她的眼睛里讀不出任何信息。是的,再精明的人也無法從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里和僵硬的表情中獲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幾乎不說話,穿著東拼西湊的布料制成的衣服,針腳粗陋,根本無從判斷來自哪里。
她叫葉知秋。
這是姚老頭唯一能用來安慰自己的成就了。但是姚老頭的孫子們?yōu)榱藵M足商客們的好奇心,卻編出了千奇百怪的版本,什么仇家滅門,幽怨棄婦等等,版本越精彩越離奇越能填滿百無聊賴的商客們的好奇心。
在葉知秋出現(xiàn)在這里一年后,另一個引人注意的身影也出現(xiàn)在這里。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他們總是一前一后經(jīng)過。當(dāng)然沒有人會把這樣兩個天差地別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根本沒人去注意這種奇怪的巧合。
阿杉華麗的衣冠在風(fēng)塵仆仆的客商中顯得格外刺眼。馬車的裝飾雖然簡單但卻并不低調(diào),若隱若現(xiàn)的金絲線在烈日的照射下時不時閃爍著金色的光芒。看似普通木頭上面是天下第一木雕大師王一秀作的帝都十景,只是擺在那里就夠王大師的仰慕者流連忘返。車?yán)锟瓷先ゲ]有什么值得運送的貨物,隨行的也只有一個矮個子車夫。
車夫望著遠去的葉知秋,問道:“走嗎?”
阿杉默默的看著日漸蒼老黑瘦車夫,目光又轉(zhuǎn)向那個決絕的背影,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說道:“老吳,走吧,到了浮玉山,你就走吧,過自己的日子去。我也不想再執(zhí)著了?!?p> 老吳低下頭,熟練的駕著車,眼中熱滾滾的淚水,吧嗒吧嗒得打濕了衣衫,隨后很快又被熾熱的陽光蒸發(fā)得蹤跡全無。
十三年來,老吳見證了阿杉和知秋兩個人的全部相遇和分離。沒有誰對誰錯,只能怪命運捉弄人,換句話說,命運讓他們相遇,卻又生生的把他們剝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