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黑暗,熟悉的帶著泥土和青草芳香的森林,還有從葉片間擠出的稀疏光斑
沒有突然從樹上閃出的強敵,沒有陰影里射來的箭矢、子彈和蓄能已久的激光
在環(huán)視附近的一切之后,莫瑟對著縮在洞窟里面的兩人點點頭,他攤開手,示意附近沒有什么威脅
祖焓緊繃著的神經放松下來,他轉頭看向陳枷,在一次眼神交流之后走出洞口
“哈...新鮮空氣...”
陳枷用力深呼吸了幾下,在確認一切頭痛與籠罩他靈魂的混沌都真的徹底離他而去之后,放松的微笑回到了他的臉上
祖焓走向莫瑟的腳步慢下來,當陳枷來到他身后的時候,他用一種細微但清晰的聲音說話
“怎么樣,還覺得有什么問題嗎?或者說你覺得這游戲有什么問題?”
祖焓的聲音很詭異,他并不面對著他,甚至是背對著的,但他的聲音從后腦勺里竄出來
陳枷的微笑因為訝異而停頓了一下,但他沒有多想,將微笑重新戴回自己臉上
“嗯...怎么說呢,我現在的感覺很好,好的有點過頭了,就好像剛剛發(fā)生的都是...夢...對,含糊不清,意義不明的夢”
祖焓低頭瞥了一眼陳枷左手提著的劍,然后聳了聳肩
“你覺得沒問題就好,只是希望這模糊的感覺不是大腦的保護機制”
陳枷不以為意地笑笑,他反握著劍輕劃過身邊黑色樹木的樹干,然后對著鋒刃留下的痕跡滿意地點頭
陳枷現在像個拿到新玩具的孩子,至少在祖焓眼里是這樣的,所以他沒有繼續(xù)和陳枷聊天,而是看向走在前面的莫瑟
“所以...莫瑟,我們現在是要回去嗎?”
莫瑟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一眼,祖焓順著莫瑟的視線看去,那是泛紅的光斑——太陽要落山了
“你可以想想你們花了多少時間來到這個位置”
祖焓苦笑一聲,他們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到這個位置,從昨天上午到今天上午,然后在那個古怪的冰天雪地里待到了太陽落山的這個時候
“看來我們要走夜路了?”
“真聰明...但在這之前,我們得先去一個地方”
“去哪?”
祖焓瞇起眼睛,他并不認為莫瑟面對的是出去的方向
“去更深處的地方見我的一個朋友,我本來就是來找她的,救你們只是順帶的事。你猜的沒錯,有東西在找你們,更準確得說是在找陳枷手上那柄劍。與其你們自己應付那些家伙,不如陪我走一趟,雖然要晚一些,但安全得多”
“這樣?我們是沒意見,但你確定你的朋友會歡迎我們這種外來者?”
他差不多能猜到這個地方都NPC對玩家的態(tài)度,那個村子的房屋里并不是空無一人的。不僅僅是他看見有其他玩家試著打開過那些屋子的門而收到其主人從窗戶里射出的箭矢或者法術,他也能察覺到部分屋子里有新鮮的火元素活動痕跡——生活的痕跡
這些原住民大多都閉門不出,相比于直觀的厭惡而言,這些居民的態(tài)度更像是不在乎,不在乎這些玩家的存在
就好像那個旅店老板一樣,他始終是那一副笑臉,相傳無論有沒有客人,他都那樣笑著在那里等待著,在那個似乎有鬼魂飄蕩在側的旅店里
“只要你沒有冒犯到她,我想她應該會歡迎你們的拜訪的”
莫瑟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繼續(xù)往森林更茂密的深處走去
祖焓瞇起眼睛,回憶路上遇到的一些細節(jié)
那個在他們來時幫助他們的巨大影子是否就是莫瑟所說的朋友呢?
“走吧,說不定是什么任務呢,雖然不知道是支線還是主線,如果他們和這個游戲的主線有關系,我們就賺大發(fā)了”
陳枷超過他放緩的腳步時,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快點跟上
........................
克羅斯達克——教堂
在發(fā)現各種直接或間接的調戲都只會收到朝腦門敲來的銀色短棍之后,那些對莉茲意欲不軌的玩家都收斂了許多
但這并不是主要原因,而是在懲罰了騷擾她的人之后,她仍然能神色平靜地回答教堂里其他訪客的問題
圣潔,太圣潔了
以至于在部分玩家眼中,這位三百多歲的女孩帶著一層跟隨移動的圣光濾鏡
這里終究只是一個教堂,以克羅斯達克為出生點玩家在這里的聚集只是一時的,這只是他們來到這里的第二個行星日。很快,他們將失去對這個無聊小鎮(zhèn)子的興趣,轉而去追求大部分人都索求的新刺激
就算莉茲對玩家的由來一無所知,她依然能感覺到這些玩家對她的興趣只是對于新奇事物的一時興起
但就算這樣,她也依然禮貌地回答訪客所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從暗域的歷史到她所看護的教堂所供奉的神明,莉茲驚訝于有的訪客對她所訴說的一切如此認真,以至于在每次提問開始前都會詢問能否用終端進行錄音,這般正式的架勢讓她有些不適應
當然,她欣喜于這些玩家的行為,在暗域,修女的任務本就是轉述她們所知曉的歷史——在她們不再作為修女之前。這讓她一度被蒙塵的職責得以被擦亮
對暗域而言,修女或修士并不是一個終身或者固定的身份,這個職位一般由想要清修的暗域公民組成
當一個教堂沒有修女或修士之后,王城衛(wèi)隊會直接指派一個成員成為教堂的看護者,直到有新的申請送達行政庭
王城和其領地邊陲的四個鎮(zhèn)子都各有一個教堂,但除了王城里最大的暗域大教堂之外,這些坐落于邊陲小鎮(zhèn)里的教堂一般只會有一個看護者
在成年以后,莉茲將離開這個自然之神教堂,像每一個成年的精靈一樣用數百年的時間進行一次涉足整個星系的遠行
這個星系里除了那顆永不熄滅的‘太陽’以外,八顆行星上都存在文明,但她所在的這顆“阿萊耶”是存在文明最多的一顆,這里是人類,精靈,獸族的發(fā)源地,至于新的種族也正于這顆熱鬧的星球上崛起,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當黃昏的朦朧籠罩了天幕,莉茲靠在石質的圍欄邊看著下墜的太陽。除了玩家,今天沒有什么其他訪客,她今天原本對他人的到來有一些好的預感——精靈的直覺通常很準
但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那些會帶來驚喜的訪客也許遇到了什么事,她的預感失準了
會是什么事呢?
莉茲靠著冰涼的護欄,盯著黃昏思考
........................
在森林深處被作為屋子的巨木的一條露出地面的根蔓上,楨輕輕晃蕩著腳,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
“吱吱”
就好像在向同類通知什么一樣,幾只像松鼠一樣的動物從她身后不遠處的樹上跳下來,它們爬上楨坐著的根蔓,聚在她身邊一個被小爪子刨出的小坑旁邊
這些家伙開始從頰囊里吐出一種橢圓的黑色堅果,直到最后一個堅果也被推進擠滿了的小坑以后,它們圍到楨的身邊,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大腿外側和手背
“今天也要我?guī)兔???p> 楨笑著,指頭摩挲著它們的頭頂作為回應
“吱吱”
小聲的回答錯落起伏,它們又重新聚集在淺坑邊上,看著楨向那堆果子伸出手
在一陣柔和的紫色光芒和幾十聲細微的脆響之后,楨收回了蓋在小坑上的手
那些黑色的堅果從中心平滑地分成兩半,露出里面白色的果仁
小獸們又一次圍住淺坑,楨能聽見果仁在它們頰囊里碰撞的聲響。在它們無聲的腳步消失在來時的樹上之后,坑里還躺著十幾顆剝好的果仁
她拿起這些謝禮的其中一顆,慢慢放進自己嘴里
昏黃的太陽躺在湖面上,又倒映在楨的眼睛里
遠處高大樹木下的逼仄幽暗里,窸窣的聲音在逐漸靠近
“吱吱”
那些原本離去的小獸又折返回來,它們在離楨最近的樹枝上探著頭,叫聲緊張得有些刺耳
“感覺祂很危險,對吧?沒關系,我不會有事的...”
楨微笑著擺擺手,示意它們離開
于是它們又消失在枝葉的遮蔽之后,倉皇的腳步飛速遠去,不像之前那般無聲
數秒后,湖的另一側,黑暗里走出一個影子,一束存在感莫名強烈的視線如同聚光燈般投向她,像在提醒什么
“這劍是舞了一路來的,花花草草見到你真是有難了”
“別尬黑,換你拿著這玩意你也手癢”
陳枷和祖焓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在莫瑟身后,當莫瑟停下來,他們便閉上了嘴
“楨”
“是我,莫瑟先生”
兩人互相頷首示意
直到楨從樹根上走下,在莫瑟身后探頭探腦的兩人才發(fā)現在湖邊的陰影里有一個女人
不是那家伙?祖焓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不動聲色地在腳下的落葉上留下又一抹焦痕
“歡迎,莫瑟先生,還有你們也是?!?p> 祖焓和陳枷有些不知所措地擺手,以應對楨的友好
隨著楨邀請的手勢,巨樹樹根上的藤蔓蠕動開來,露出底下一條自然到有些不真實的階梯
在樹屋的門口,一大塊突出的根蔓被切削成一個平臺,上面有一個圓桌和六把被提前擺好的椅子
“請坐”
待他們入座后,楨敲了敲樹屋的門框,看向樹屋內部的某處
“涅羅,茶還沒好嗎?”
“馬上,別催”
回應她的是另一個女聲
于是楨先坐了下來,在莫瑟的對面
而后,在一個高大、蓄有極長藍黑色頭發(fā)的女人將她手上的茶壺以及盤子里的茶具擺到桌上之后,這次會面便正式開始了
莫瑟注意到楨身邊那把空置的椅子——那顯然是為薇準備的
但更讓他在意的是楨身旁的另一位,哪怕素未謀面,他也能知道這個眼神銳利的女人是誰
“涅羅?幸會?!?p> 和楨的禮貌不同,在聽到對她的招呼之后,涅羅的唯一的回應是耳朵尖幾下快速的抽動
她的視線在陳枷和祖焓身上短暫地停留,然后饒有興趣地在莫瑟身上流轉許久。直到就連莫瑟都被她的視線剮得有些不自在之后,她發(fā)出幾聲莫名的笑,緊繃的身體忽的靠在椅背上
“真不錯,你比我想象中強嘛...”
什么意思?看兩眼就認輸了?
陳枷沒能從涅羅古怪而自信的笑里看出什么,而莫瑟那副平和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
反而是祖焓,陳枷側過頭看向他
從涅羅出現開始,祖焓的眉頭就緊皺著,而涅羅看向他們時,祖焓之前塞給他的那塊石頭甚至在顫動
他是在...害怕?
顯然祖焓現在并不自在,他的眼神飄忽,時不時看向虛處
“還有客人嗎?還是說...”
莫瑟看向楨身旁那把空著的椅子
注意到莫瑟的視線,楨微微一笑
“留給那孩子的,這里總要有她的位置”
莫瑟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手指向克羅斯達克的方向
“這次我是出于一些比較微妙的原因過來的,所以我沒帶上她”
說到為什么要來這里的原因時,莫瑟攤開半握的手,一顆金色、杏仁狀的種子滾到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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