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是你太逆天
簾子掀開,玖玖先下車,小果子見狀立即上前幫拉簾子,程馥被裹得像個球似的出來。天寒地凍的,即便是午后,這條街上的行人也很少。
“何人在我家門口喧嘩?”她看都沒看一眼喜兒。
那婆子并沒有見過程家兄妹,乍一眼也沒看出程馥跟陳夢玲有什么相似之處,只憑穿著和出現(xiàn)的時機,判斷對方是她們此行的目的。
“奴婢李春兒給表小姐請安。”
程馥茫然,“什么表小姐?你們是誰?”
婆子以為是自己沒說清楚,于是耐心解釋自己來自京城陳府,是陳大老爺,也就是程寒程馥的大舅舅,命她們幾個來金陵給小兄妹送年禮。見程馥一臉疑惑,她也摸不清楚對方在想什么,但見對方?jīng)]有要招呼她們進去的意思,以為對方在質(zhì)疑她們的身份,于是抹著眼淚說,自他們兄妹倆離京后,陳家上下就非常掛念,尤其是陳夢玲,因為思念兒女,日日以淚洗面。
“你們認錯人了。我是有個兄長,但我們打小就無父無母,也沒有什么親族?!背甜ズ寐暫脷獾卣f。
那婆子擦了把眼淚,看看她又看看徐野,還有在場的其他人,大家都像看傻子似的欣賞她方才的舉動。她張著嘴,啊個半天也沒把話接下去。情急之下,她粗魯?shù)匕严矁鹤У缴磉?,兇惡地問她認不認得程馥。
喜兒煩躁地甩開她,然后對程馥客套地行了個禮,“請這位小姐恕罪,李嬤嬤連日趕路受累受涼,將您認錯成家里的表小姐,我們不是有意的,請小姐大人大量不與奴婢們計較。”
婆子一會兒指著程馥,一會兒指著喜兒,將兩人的神色反復(fù)打量,見她們雙方一點異樣都沒有,這下是真的懵了。開始質(zhì)疑京城那些篤定的傳言和陳家的消息。難道這位真不是顧長煙?
“她……她真不是?”婆子瞪著喜兒,似是要把她看出洞來。
喜兒沒先應(yīng)她,而是給程馥遞去一個抱歉的眼神,非常流于表面,但凡富貴人家的下人都爛熟于心的待人技巧。然后才轉(zhuǎn)向仿佛屎尿屁上頭的李嬤嬤,“走吧,先找客店安頓一晚,明日再起程回京?!边呎f邊示意對方,徐野在場,別得寸進尺,幫陳家得罪人。畢竟徐野若較真,陳家不會怎么樣,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命不值錢,主家若是想給徐家一個臺階,她們幾個隨時是階下魂。
陳家人怎么來就怎么走,程馥站在原地望著馬車消失在街口,微微側(cè)身交代玖玖,“找個機靈點的跟著,確認她們落腳的客店馬上回來稟報?!?p> “奴婢這就去辦。”
回到家中,重新梳洗更衣,程馥帶著心事踏進了書房。而徐野已經(jīng)在里頭,躺在她書桌下翻剛寫完沒多久書稿。程馥也沒打擾他,只是怕不小心踢到,坐下后就把雙腳曲起,踩在椅子腿的橫杠上。也幸好下面的墊子每天換新,不然徐野肯定會沾一身的貓毛。
程馥快速地寫了一封信,仔細裝進信封里,并貼實了封口,把玖玖叫了進來。
“確定地方后就送去,給剛才那個姑娘,別讓人瞧見。”
玖玖接了信馬上揣懷里,“可要帶話?”
“若回京后被責(zé)罰,就把這封信拿出來。能保她無事?!?p> 玖玖記下了,剛要轉(zhuǎn)身出去,又被叫住。
“還有……等我?!币肋@世上能得她一句承諾的人可不多。
所以理解其中傳達的意思后,玖玖吃驚了。
程馥見小丫頭那模樣像極了吃醋,笑道:“我們兄妹同陳家那位姑奶奶生得極為相似,李嬤嬤怕是在陳家也沒什么臉面,沒怎么見過那位姑奶奶,否則不會認不出我來。待她們回京復(fù)命,這事就兜不住了。喜兒……”
玖玖點頭,“小姐,奴婢明白的,您放心,話一定帶到。”
了卻一樁麻煩后,程馥展開新紙,對著空氣問:“講到哪兒了?”
桌下傳來一道清澈慵懶的聲音,“梁霄堂被做成傀儡,血洗梁家?!?p> 小姑娘取了一支細筆,開始奮筆疾書。
“梁橋生被父母護在身下,撿了一條命,逃出生天的他沒有選擇復(fù)仇,而是隱姓埋名娶妻生子,但命不好,兒子八歲生辰那日暴斃而亡……”
徐野把書稿放在胸膛上,望著小姑娘動來動去的膝蓋,“為什么?”
“人貴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沒本事復(fù)仇,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了后代身上?!睕]錯,就是他那倒霉兒子梁白鶴。
“……書名叫什么?”
“《白鶴道尊》?!?p> “趕緊寫,不夠看?!彼麃斫鹆旰笮」媚锊牌鸶?,他這個閱讀速度,現(xiàn)在攢的那點字數(shù),不夠他翻兩下的。
因為喜兒的事,今日她沒耐心寫全文,索性開始提筆寫細綱,待小哥哥回來完善。
“要不我先告訴你結(jié)局?后來啊梁霄堂……”
“停?!毙煲昂谀?。
吳纓將程馥的答復(fù)轉(zhuǎn)達吳天佑,說人家一個小姑娘,怎么做得了徐野的主。至于徐野,當(dāng)下就否定了吳真真所說的那些,并直言不諱地表示吳真真與他差距懸殊,他看不上她,希望吳家不要癡心妄想。與此同時徐野還在槐林樓設(shè)擂,吳家人若是不服,無論那女皆可參加比試,只要能贏他,便可得一個承諾。
吳天佑活到七老八十還是頭一次碰到這么囂張的官僚子弟,且是在金陵這個地界上。要知道即便是皇親國戚來江南,對世家們也十分客氣。徐野不過一介小小翰林,哪來的底氣瞧不起吳家。就算他父親是徐則就可以這般目中無人?
“徐翰林才幾歲,您現(xiàn)在計較他那些狂言有意思么?”吳纓煩得很,他覺得吳家現(xiàn)在上上下下就沒幾個腦子清醒的。
吳天佑鼻子長出一口氣,“你跟他年紀(jì)相仿,我就覺得你比他穩(wěn)重?!?p> 吳纓翻白眼,“多謝您不真誠的夸獎,以后別說了,我不需要?!彼蛷臎]跟徐野比過什么,兩人本來走的也不是一個路子。
“你……”
“族老,您這把年紀(jì)了還不知道抓重點么?”吳纓越想越氣,往日對老人家的一絲尊敬都沒了?!澳降酌鞑幻靼祝俊?p> 吳天佑皺眉,“什么明不明白?現(xiàn)在不就是徐翰林不肯饒你堂弟么?”
吳纓氣笑了,他發(fā)現(xiàn)跟吳家人說話,很容易讓他產(chǎn)生厭世情緒。
“族老,吳子琪為什么沒事找事去景家鬧事?誰告訴他徐翰林在景家的?又是誰慫恿他二話不說動手的?宗家為什么造謠徐翰林想娶吳真真?這些問題您都不想弄清楚么?您是不是以為自己沒幾年好活了,隨便他們作天作地把吳氏一族全送上斷頭臺也無所謂?”
“吳纓你大逆不道?!眳怯例g怒斥。
吳纓轉(zhuǎn)臉直視對方,“族老被蒙蔽,齡堂哥你也糊涂了嗎?”
“即便宗家有問題,你……你也不能這么對族老說話?!眳怯例g是那種特別古板傳統(tǒng)的人,年紀(jì)輕輕思想觀念跟老頭似的。最見不得沒大沒小,不敬長輩的事。
吳纓不想繼續(xù)跟他們廢話,“族里的供奉我每年會按時送來,以后你們有事沒事都別再去找我?!彼鼘W⒂趻赍X,萬一將來真被連累滅九族了,他也能砸錢走個偷天換日之策,把自己救出去。
吳家大房
吳永齡稱吳天佑染了風(fēng)寒,臥床不起,沒法親自過來,故而委派他走這趟,給宗家回個話。然后將吳纓轉(zhuǎn)達的內(nèi)容再原原本本地復(fù)述了一遍給吳令佐和郭氏。事情辦完,沒看宗家人的臉色,頂著鵝毛大雪,快速離開了宗家大宅。
距離過年沒幾天了,徐野設(shè)在槐林樓的比試也到了最后階段。不過很可惜,他出的題難度極大,金陵這地界答滿分的只有寥寥幾個人,其中兩位年輕點的還是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難得從京城回來過年,正巧碰上這等熱鬧,便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參加,沒想到能過關(guān)。但到了直接跟徐野一對一比試時,沒過兩招就全敗了。
“不是金陵沒人,是你太逆天?!背甜ミ@一整日都在槐林樓觀戰(zhàn),新奇得很。感嘆讀書人花樣就是多。
“小意思?!?p> 他沒告訴小姑娘,在翰林院,文人相輕是日常,有些人明面上客套,轉(zhuǎn)過身誰也看不起誰。而碰到什么事,讀書人雖不會用肢體力量來分勝負,但也有的是方法讓對手受屈辱,所以一旦較勁,都是互相出各類難題,只要能為難住對方,就可以單方面宣布勝利。之后每日相見,輸?shù)哪欠綍蛛y堪,甚至有人承受不住患上了重病,也有人走了路子,離開翰林院,平移到六部做沒前途的小官。
在翰林院里淌過的,內(nèi)心多少被磨礪得比較強大,但徐野是例外,他進翰林院之后,都是他在磨礪別人,所以他收到的善意比誰都多,同僚們都刻意避免同他正面起矛盾。這也是他覺得翰林院無聊的原因之一。
就像這次槐林樓比試,他還沒認真就結(jié)束了。
“聘禮?!彼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