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淹死在水缸
“吳纓已經(jīng)不是宗家的人,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惫嫌謿庥譄o奈。
吳真柔了解自己的生母,也懶得同她掰扯吳家的是非對錯,“我公爹的人找不到吳纓,那家兩河軒還沒完工,里頭半個主子都沒有,就為這事他那姨娘都敢給我甩臉了?!眳抢t離開宗家不需要她特地說,溫家的人自然有了解的渠道??善菂羌业娜耍瑴丶胰羰菗屔涛徊豁?,她在婆家必然要看一陣子臉色,想想就糟心。
“你們真是太瞧得起他了,這事他也不過給官府跑個腿,你們啊就該直接上知府衙門找薛有志?!?p> 吳真柔厭煩地擺手,“我那公爹一早就找了,薛有志現(xiàn)在愈發(fā)不把世家放眼里,竟讓人隨意搪塞我公爹?!币皇枪俑沁呁蝗蛔卟煌?,溫家也不會退而求其次找吳纓。以溫家的作風(fēng),事后肯定會讓在朝中的人參薛有志一本,可那也是后話?,F(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不能光瞧著別人趕上好時候,自己只能在旁邊干瞪眼。
兩母女都沒法子,最后又把吳纓給恨上了。
而吳纓并沒有那個時間關(guān)心吳家人怎么想他,好的商位都放出去了,剩下大部分的中小商位馬上就要公布?,F(xiàn)在要找他的人太多了,尤其是知道他是鴻澤行和兩河軒東家后,根本不得消停。
程家這邊,程馥晌午沒有到小酒館,她拉著花大媽在小院里說話。
“八月底金陵會有一場盛會,長跑比賽,我那小酒館抽得了個商位。我琢磨著如今小酒館生意還行,不必再往外唱名聲。就想著水門街這片的街坊平日里都靠小手藝討生活,我不如把商位讓出來給大家伙擺自己的手藝品。當(dāng)然,得我的人來負(fù)責(zé)賣,街坊們事后只管拿錢便可?!?p> 花大媽先是對金陵搞什么長跑賽很新奇,然后聽程馥說要把自己的商位讓給水門街的街坊們,又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沒有手藝的話,水果、鮮肉都可以,就是如今天氣熱,肉最好是煮熟的,或者肉干。想要賣出去,得用心做,不可敷衍了事,否則我的人也賣不動?!?p> 花大媽點頭如搗蒜,心里已經(jīng)有計較。
“大媽您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我讓聞香和白居給您打下手。您要出門只管來叫他們?!?p> 花大媽為難,“這……他們得伺候你,我讓水生跟著就行?!?p> “水生哥哥還得上學(xué)呢,我大叔更忙,您啊就別跟我客氣了。對了,大媽您有什么想賣的也別忘了跟我說。”
程家兄妹一直都特別好相處,雖然精明,但同時也大方心善,花大媽特別喜歡他們。早前聽說他們要搬走,晚上躲柯祥懷里還抹了一陣眼淚。
“小丫頭放心吧,你花大媽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p> 這件事定下后,程馥又上小酒館見了陸學(xué)文,把之前說好的施行書交給對方。陸學(xué)文也是真的忙不開身,拿到施行書,在小酒館里看了一遍,亢奮得不得了。但回蘇州的馬車就在樓下,他也是耽擱不起,只好把施行書先帶回去。
陸學(xué)文是個干脆的人,程馥曾說可以分兩次給錢,他卻在看完施行書內(nèi)容后一次性付清了款項,總共兩千兩。程馥讓他回去再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讓人捎信來問。
“這樣就掙了兩千兩?”玖玖不可置信。
程馥摸摸她吃胖的小臉,“怎么,覺得你家小姐坑他?”
“不是不是,我就是佩服小姐的本事?!边@是她的肺腑之言。當(dāng)初在京城,她就覺得小主子不一般。
銀票程馥沒自己揣著,而是交給了正好來小酒館找她的吳纓。對方的反應(yīng)也跟玖玖差不多,“難怪你瞧不上那觀景線路的收益。你掙錢也太容易了點?!眳抢t打心眼里佩服。
“急人之所急罷了。”陸學(xué)文之所以這么痛快,無外乎是陸家的市場被瘋狂蠶食,他快扛不住了。
程馥露齒一笑,“這點只是茶水費,算不得什么。我說過讓你當(dāng)金陵首富,等著吧?!?p> “……”吳纓打小做生意,也是從幾十兩盈利慢慢成就今天,鴻澤行就是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過去他經(jīng)常被人夸商業(yè)奇才,可今天才真正認(rèn)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畫院談好了么?”宋欣懌正好回來,她逮著人就問。
宋欣懌灌了一杯茶,“照您說的,最普通的畫工,十個人,他們開價八百兩,我,我硬砍了一半?!眱珊榆幨谴舜伍L跑賽負(fù)責(zé)方,他們不但從官府拿不到錢,還要幫官府掙錢,好在官府會給他們做支撐,保證這項活動不出治安問題。在施行書出來時,程馥就向他們詳細(xì)解釋過兩河軒如何通過這次賽事賺錢,所以后來對方提出任何需要大開支的項目,他都沒有疑議,直接去辦。當(dāng)然,他也不能讓自家吃虧,能砍價的絕對不手軟。
程馥和吳纓都對他豎起大拇指:厲害。
“嚴(yán)興生能不能回來?人手不夠?!彼涡缿刻煸绯鐾須w,睡不了幾個時辰又起床出門辦事。
吳纓搖頭,“嚴(yán)管事在忙養(yǎng)殖場,抽不開身。說起來他前幾日也問你能不能去幫他?!?p> “我才不幫他?!彼涡缿查_臉,像個任性的大叔。
“你看著收些人,只要靠得住的,賣不賣身不重要。”程馥給他吃定心丸。
得了主子的話,宋欣懌原先有些萎靡的精神頭又起來了。
“小姐,景家和周家的拜帖?!卞X管事上樓。
吳纓皺眉,“景元澤又想做什么?”
程馥臉上浮現(xiàn)狐貍般的笑容,“給咱們送錢?!?p> 日子在忙碌中飛逝,轉(zhuǎn)眼安秀街的兩河軒會館修葺完畢,正式開業(yè)。當(dāng)天外面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而這些日子的往來,也讓兩河軒得到了城中不少商戶的善意,流水的賀禮不斷往里送。宋欣懌和嚴(yán)興生在樓下負(fù)責(zé)開業(yè)事宜,程馥和吳纓則在三樓同薛有志談事情。因為長跑賽日期臨近,他們是一刻都不得閑。
“還沒怎么吆喝就有八百人報名了,我估計最后得有兩三千人。”程馥保守估計,因為報名截止時間是在八月中旬。
“那日金陵城將人山人海,程馥請薛大人務(wù)必做好防火防盜的準(zhǔn)備,還有些渾水摸魚想鬧事的,在他們有動作之前就要把人控制住。長跑賽頭一年,任何亂子都會造成巨大的麻煩,您也會授人以柄。”她不惜直言點出關(guān)鍵。
薛有志對此次盛會的重視程度跟兩河軒是一樣的,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出事。為此已經(jīng)跟金陵衛(wèi)談好了,只要長跑賽順利結(jié)束,事后會為他們上一封請功的折子。
三人關(guān)在吳纓的屋子里只談了半個時辰,薛有志衙門還有事就先走了。此時樓下特別熱鬧,宋欣懌和嚴(yán)興生正招呼伙計們給百姓們派發(fā)兩河軒特制的糖果。吳纓這才有空好好看看這棟三層小樓。
一樓是接待的地方,二樓是兩位管事會客處,三樓是程馥和吳纓的地盤。而地窖直接被改為保存卷宗和賬冊的地方,上了復(fù)雜的精工鎖,同時還防水防火,極不容易打開。每一層樓的公共區(qū)域都有水果和茶點,定時有人上來換新。二樓和三樓還設(shè)有隨從的休息室,男女各一間。
程馥搬到兩河軒,最高興的人莫過于小酒館的兩位管事,因為又能騰出一間廂房給客人用了。程馥瞧見他們歡送的模樣,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他們找點事做。于是樂極生悲的錢山和周正平開始忙小酒館的新菜單。
吳纓翻開賬簿,發(fā)現(xiàn)在開業(yè)前,兩河軒已經(jīng)進(jìn)賬將近兩萬兩。其中大部分是程馥幫各家商號出謀劃策的收入,小部分是嚴(yán)興生收拾莊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些可食的菌類,他讓人曬干后賣給了金陵城最大的干貨行,因為品相不錯,價格也比一般的高。
嚴(yán)興生這么一心一意為他們,讓吳纓有些意外,這年頭誰沒點小算盤,菌類這種野生的東西,鏟了扔掉,或者把賣的錢全揣自己口袋里,誰也不會說什么。吳纓吃過虧,跟所有商人一樣不輕易信任別人,嚴(yán)興生的表現(xiàn)讓他驚喜,他也希望對方不是別有所圖。
“聽說你給兩位管事在附近買了宅子?”
“租的?!背甜フJ(rèn)為要想下邊的人安心為自己效力,就要有許以高收入和高福利。環(huán)境好,氛圍好,人們才會愛上工作。
嚴(yán)興生和宋欣懌在金陵都有住處,不過程馥為了讓他們方便些,在兩河軒附近分別租了兩個現(xiàn)成的小宅子,至于他們怎么安排,她就不管了。
“上哪找你這么好的東家。”吳纓調(diào)侃。
“他們既然選擇跟隨我,那么我總要讓他們盡可能有尊嚴(yán)的活著?!?p> 吳纓腦海微震,望著埋頭思考問題的小姑娘,半晌才露出好看的笑容,可惜小姑娘壓根沒管他,正琢磨旁的事。
宋欣懌上來,碰到程馥有事要回去,忙遞上剛收到的拜帖,“陸學(xué)文到金陵了?!?p> “給他回帖,讓他明日過來?!背甜ソ淮?,轉(zhuǎn)頭讓吳纓明日也來。他們要跟陸家合作了。
“這么急著走,是有什么事?”大家都不解。
程馥也說不上來,就是突然有不好的預(yù)感,又忽然想起今天應(yīng)該有京城的來信,所以才急著回去。
“私事?!?p> 果不其然,信差在院子里一邊吃冰鎮(zhèn)的蓮蓉湯圓,一邊和遠(yuǎn)藤聊天。最近除了送信之外,他還接了兩河軒的私活,到外城各個村莊傳金陵城要辦長跑賽的消息,雖說累,但也實打?qū)嵉馁嵉搅隋X。
程馥跟他打了招呼便回書房,此時桌面上已經(jīng)放了一疊捆綁得牢牢的信件。
高升在信中說清涼寨不好談,不過已經(jīng)簽下了五家客棧,會繼續(xù)努力。而京城小酒館的新址他看中了幾個地方,正在請風(fēng)水大師瞧瞧,晚些時候會再給她來信告訴結(jié)果。其他事情都很順利,尤其是《老山志》熱門到不行。因為每天晚上堵在門口豎著耳朵聽書的人太多,京定衙門的官差不得不多次來趕人。聽說金陵的小酒館這邊有客人帶人馬上門,非要逼馬小東上門出活,他表示吃驚,在京城這種事就不可能明目張膽的發(fā)生。
說完了京城產(chǎn)業(yè)的事宜,高升書信的后半部分是跟他們兄妹有關(guān)的消息,這次的分量偏厚。
先說徐野很好,翁齊敏姐弟也很好,之后才是顧家發(fā)生的事。程馥越看到后面越憤怒,信紙幾乎要被她揉碎。
唐姨娘去歲發(fā)現(xiàn)壞了身孕,結(jié)果生產(chǎn)日子正撞上顧政和祝婷大婚。大婚當(dāng)晚唐姨娘發(fā)動,生了個兒子,但她沒挺過去,苦苦撐了五日便撒手人寰了。顧彥雅長年都住國子監(jiān),不在府中,唐姨娘死后過了兩日才有人給他送消息,而當(dāng)他趕回顧家時,唐姨娘的遺體已經(jīng)被送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新主母祝婷說不清楚,顧政和老太太竟然也不清楚,還打發(fā)他回國子監(jiān)讀書,老太太承諾會幫他找到唐姨娘的遺體并好好安葬。顧彥雅不放心,用自己的途徑找到了唐姨娘,被一口便宜的棺材草草裝殮停放在義莊里,跟那些無名死者放在一起。顧彥雅沒有立即安葬唐姨娘,而是趕回顧家,想把自己的親弟弟偷出來,結(jié)果那孩子被人淹死在水缸里。
顧彥雅徹底崩潰,要顧政查害死唐姨娘和孩子的兇手,顧政和老太太都遮遮掩掩的不肯有動作。顧彥雅要去京定衙門報官,被顧政綁了拘禁起來。是顧彥雅的小廝,拼了自己的性命,殺了守衛(wèi),讓他逃出生天。
高升在信中說,顧彥雅逃走后就沒了音訊,顧家不敢明目張膽尋人,都在暗地里行事,他送出這封信時仍然沒有顧彥雅的消息。
程馥沒等程寒回來,先提筆給高升回信,讓他近期務(wù)必留意顧家的動靜,如果顧彥雅被抓回去,立即通知徐野幫忙。然后她又給徐野寫了封信,讓他找顧彥雅,找到人之后送到金陵來。
在顧家時,唐姨娘母子曾幫過他們兄妹,如今唐姨娘病故,顧彥雅失蹤,她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那么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顧彥雅在外頭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