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六月初六,大婚之日。
這日一早,府中上下便已經(jīng)忙碌了起來,各處張燈結(jié)彩自是不說,平日里清冷的菀竹苑一時也熱鬧非凡。
晏慈洗漱完便坐在了銅鏡前,看著琴漱為自己梳發(fā)。
一席青絲如瀑,絲縷之間平白填了幾分綿綿之意。
她想到自己在北狄時,便常常是不束發(fā)的,總是散亂著這煩惱絲,奔跑在廣闊的大草原之間,累了,就坐在河畔喝上一壺酒,唱一首小曲。
而如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卻是不似當初肆意的模樣了,僅僅這般坐著,倒還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過一會,三夫人會過來給小姐上梳?!鼻偈l(fā)梳順了后,放下木梳道。
“上梳?”晏慈聞言微愣,片刻回神后道:“我倒是忘了還有這個禮俗?!?p> “這會還早,小姐要不要吃點什么,不然晚間許是要餓的?!鼻偈柕馈?p> 晏慈搖搖頭,方才起來時嘴饞吃了一塊桂花糕,此刻并沒什么胃口。
琴漱倒來一杯茶放于她面前,道:“可是剛剛的桂花糕太甜了?”
晏慈接過茶喝了幾口,消去了口中殘留的甜膩感,才回道:“是有點,我雖喜甜,但吃不了太甜的?!?p> “原是這樣,怪不得不常見你吃這府中的點心?!闭f到這,琴漱俯身輕聲道?!拔壹倚〗闶忍穑械膹N子知道,送到咱們院子的點心總要格外甜一些?!?p> 晏慈輕笑:“那便怪不得了,我還道是我自己許久不吃甜食,吃不了甜了?!?p> 正說著,院子里的小丫鬟陽春進來通報到:“小姐,三夫人過來了?!?p> 這么快?原以為她會晚些時候來,晏慈一時有些沒有準備。
雖說何煙魚是在三夫人院下長大的,與何昀兆又十分親近,但對于三夫人,一直是客氣而疏離,三夫人又是一個話少的,常年就在院子里念佛吃齋,自晏慈回來后除了來問候過她一次,便與她沒什么交集了。聽聞三夫人的父親是武將出身,故雖然左相是文官,但何昀兆卻是自小開始學騎射的。
“三娘。”晏慈起身微微施了個禮。
三夫人點點頭,走到她身邊,道:“坐下吧?!?p> 晏慈便坐下,取過桌上的紅木梳遞給三夫人,道:“有勞三娘了。”
三夫人接過來,看著鏡子里的她說道:“這么快,你已經(jīng)長到出嫁的年紀了?!?p> 晏慈沒有說話,一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二是她并不是很喜歡對上三夫人的眼睛,那雙眼睛總給她一種能將一切看清的錯覺。
三夫人撫順了她剛剛站起亂了的發(fā),將梳子從上梳下,同時念到: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jié)同心佩,
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p> 她的聲音溫雅如風,提高了聲量念著上梳禮詞,頗有幾分莊重之感。
晏慈一字一句聽著,恍惚間幾乎以為自己真的要出嫁了。這對她來說有一種很陌生的歸宿感,但事實上,她連那個“夫君”的樣子都還未見過。
此番代嫁過去,不過是為了一個接近西昭王室尋藥的目的,嫁給八王爺并非必然,卻是為她實現(xiàn)目的最為快捷的辦法。至于嫁過去之后將要面對何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鏡子里披散的長發(fā)被挽成發(fā)髻,戴上金釵珠花,素凈的臉上了粉黛,點上唇紅,變得越發(fā)明艷。
待換上嫁衣,嫁鞋,做好一切準備,蓋上了紅蓋頭,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漸漸昏暗下來。
拜別了左相和大夫人,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到了門外,喜娘已經(jīng)拿著帖子進了府。
晏慈戴著紅蓋頭,只能看到腳下片縷之地,全憑著身邊的琴漱為自己引路。
待到了大門口,琴漱拉住她,讓她停下,晏慈意會,站在那等著,不一會就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背對自己半蹲下了。
原本應(yīng)當是大哥何昀瑞背著新娘入轎,但許是因為何煙魚同三哥何昀兆更為親近,左相便也默許了讓何昀兆代替何昀瑞背著妹妹上轎。
何昀兆小心地背起晏慈,一步步穩(wěn)健地走向花轎。
晏慈幼時也曾有一位兄長,但是后來失散了,自此便是孤家寡人一個,如今扮作這何煙魚,見了何昀兆,倒是時常想起幼時的兄長。
進了花轎后,晏慈聽著外面的鞭炮聲,一抬手撤掉了頭上的紅蓋頭。
這鳳冠著實是沉得狠,壓得晏慈一天下來時不時覺得頭暈。她抬手揉了揉脖子,將頭靠在后面,借此減輕鳳冠壓在脖子上的重量。
聽著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晏慈想起了上一次為了除掉格滿魯和薩滿耶偽裝成婚的場景,也就是她上一次穿嫁衣的時候。北狄迎親也愛打鼓,卻沒有鑼,迎親的車隊往往會隨行一隊人,邊走便唱,熱情得很。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了下來,晏慈坐正了身子,又將紅蓋頭再頭上蓋好。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還沒人來掀簾子,就聽到喜婆有些焦急地喊道:“怎么還沒人來接新娘子下轎,這誤了時辰就不好了?!?p> “來了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聽著應(yīng)該是個男子。
“哎,王爺,您這,這樣不行,這新娘子下轎需要女童來接的?!本吐犞财旁谕饧钡?。
“我,我的,新娘子我的,我來接。你,你讓開。”晏慈皺了皺眉,聽著這話,莫不是那個癡傻了的八王爺吧?
“哎!王爺——”
話音剛落,面前的簾子就被掀開了,入眼便是一只白凈好看的手,一只男人的手。
晏慈愣了愣,一時不知該不該把手放上去。
“走,走,我?guī)阕哐??!庇行┲蓺庥行┢惹械恼Z氣,莫名讓晏慈心里一軟。
她抬起手,猶疑了一會,便放在了他的手心中。
她的手很涼,而他的很暖,她能感覺到放上去的那一瞬間,他握緊了自己。
跟著他出了轎子,才出了轎門,就覺得手上一松,接著身體一輕,身旁這個人已經(jīng)將自己抱在了懷里,四周皆是低聲的議論,大概是說著這樣是如何的不合禮數(shù)。
“地上臟,我抱著你走吧?!闭f完,他便笑了。
那笑聲太近,晏慈覺得心臟都被震了幾下。
“謝謝?!标檀鹊吐暤?,也不知他聽見了沒有。
晏慈倒也不扭捏,就借此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他懷里,一時連脖子都不那么難受了。
借著余光看著地面,看他跨過馬鞍,跨過大門,這一刻,她便是真正進了八王爺府了。
阿離在八月
很抱歉,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一章放的是未改前的(我對自己無語了),里面有些情節(jié)點修改了的,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沒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