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靜璇理了理衣擺,在門前跪下,膝蓋觸碰地面是傳來刺痛感,讓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門簾后傳來眾人嬉笑的聲音,她凝神屏氣聽著。
一盞茶的功夫后,皇后仍然沒有叫她進(jìn)去的意思,里面的聲音卻突然靜了許多,只聽見有人說道:“臣妾昨兒填了首詞,不知皇后娘娘能否幫著改改?”
她說完,立刻有人回答道:“淑妹妹說笑了,都知道本宮不通文墨,什么書啊畫啊詩啊,平日里能躲就躲了?!?p> 韓靜璇將說話人的聲音和身份一一對應(yīng)上,皇后、淑妃孟氏——桂嬤嬤曾提起過,眼下宮中數(shù)她最得寵,因為身子孱弱,楚徹特許她可以由步攆抬入清寧宮。
正想著,淑妃清冷的聲音又起,“皇上昨夜瞧了,說是有兩句不好,也不明著說與我,這才今日拿了來,也讓眾姐妹瞧瞧哪兩句當(dāng)改?!?p> “淑妃娘娘也忒瞧得上咱們了,這些再怎么瞧也幫不上娘娘的忙。娘娘倒不如把皇上賜的眾多首飾拿出來,咱們看到好的樣式也照著打一副,騙騙自己,大家說是不是啊……”不知是誰說了這么一通,雖然隱隱透著股酸味,也真的逗樂了眾人,紛紛更著笑。
淑妃沒再說話,或許是有些生氣了。
眾人笑過,又聽皇后說道:“賢妹妹,最近怎么沒把昭慶帶出來玩兒,景云天天念叨想妹妹,本宮也是想得很呢。”
“昭慶受了點風(fēng)寒,不養(yǎng)好可不敢?guī)С鰜恚綍r候自己病得更重了不說,要是把病氣過給旁人才麻煩呢?!辟t妃答道,聲音聽起來頗為無奈。
韓靜璇聽了這些,心下清明,昭慶公主是皇上的長公主,賢妃跟著楚徹時他還是太子,登上皇位后自然給她四妃之一的位置。
皇后誕下了大皇子楚景云,既是嫡又是長,日后想入主東宮不是難事……
日頭漸漸大了,韓靜璇被曬得有些兩腿發(fā)虛,頻頻用帕子拭汗。
跪在她身后的木芝也差不多,早間沒用膳就來了,眼下是疲餓交加,一臉委屈,“才人,我們回去吧,她們……”
韓靜璇狠厲地瞪了她一眼,并無惡意,只是提醒她管住嘴。
木芝果然收聲不敢再說,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沒有旁人在,心里松了口氣。
又過了許久,韓靜璇眼前出了好幾次重影,終于有宮女拉起簾子,“韓才人,皇后娘娘準(zhǔn)你進(jìn)去請安?!?p> 韓靜璇穩(wěn)住心神,抹去額角豆大的汗珠,由木芝攙扶著緩緩?fù)镒摺?p> 主位上坐的是皇后,約莫二十七八歲,鵝蛋臉,五官比不上宮中年輕女子美貌,也談不上動人,眉眼間倒是被歲月積淀出了溫婉穩(wěn)重,舉手投足間皆是大家風(fēng)范,透著貴氣。
其余妃嬪坐在兩側(cè),中間空出一條走道,韓靜璇的腿剛才已經(jīng)跪麻了,她忍著不適在走道間復(fù)又跪下,叩首道:“嬪妾才人韓氏,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皇后點了點頭,“韓才人是昨日入的宮吧?”
韓靜璇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平身吧,賜座。”她吩咐邊上的人搬來板凳放在末位。
韓靜璇吃力地站起身,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幸好木芝眼疾手快穩(wěn)穩(wěn)將她扶住。
立刻聽到有人諷刺,“原來將門出身的女子也如此嬌弱,倒是臣妾想錯了?!?p> 韓靜璇忍著痛處看過去,是個不認(rèn)識的妃子,但是剛才在宮門口看到過,這讓她不禁有些奇怪——自己才剛剛?cè)雽m,事先不認(rèn)識任何人,按道理不該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在明面上為難。
那人見韓靜璇看自己,也不隱藏,瞪大眼睛挑釁般地回應(yīng),仿佛在嘲笑她的無能為力。
賢妃請咳了一聲,“舒貴人這話說得不合適,又不指望我們女人上戰(zhàn)場,管是將門還是書香門第呢,韓才人是韓侍衛(wèi)的妹妹,來到允國不容易,姐妹之間還是多多照顧點好。”
韓靜璇看向賢妃的目光中帶著感激,同時……舒貴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舒貴人是她現(xiàn)在居住的柔儀宮的主位,昨日她并未出現(xiàn)——她原想著今日在皇后處請了安就去登門拜見,可看她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一定是不好相處的。
這時候,在宮門前打韓靜璇一巴掌的宮妃紅唇挑起,不屑地一笑,“哎呀,臣妾是小門小戶出身,不敢隨便和韓才人姐妹相稱,倒是……”
她轉(zhuǎn)眸看向淑妃,說道:“聽說韓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淑妃姐姐日后算是有人作伴了。”
此言一出,坐在皇后左手邊第一位的美婦面上一寒,有些怒道:“江婉儀這張嘴是越來越放肆了,什么話都敢說,她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與本宮吟詩作對?”
原本想笑的妃子紛紛收住表情,江婉儀也低下頭不做聲。
江婉儀……韓靜璇心里念了一遍,暗自記下。
孟淑妃這話說得毫不客氣,她微微抬頭看去,只見她果然生得極好:杏臉桃腮,貝齒瓊鼻,側(cè)臉看去也較為分明,盛紅色宮裝上勾著朵朵杜若,身影瘦弱,不近人情卻也惹人憐愛。
桂嬤嬤所言不虛。
韓靜璇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她行了一禮,輕聲道:“傳言誤人,嬪妾才疏學(xué)淺,怎能與淑妃娘娘相提并論?!?p> 淑妃冷哼一聲,面上稍有緩和,對坐在主位上的皇后說道:“皇后娘娘,臣妾想起宮里還有些事沒處理,就不在此多留。”
她說完,不等皇后點頭便起身離去,與她同住的幾個妃子也紛紛借此機(jī)會離去,韓靜璇躬身目送她們離開。
一盞茶沒喝完,又走了幾個,其中就有江婉儀和舒貴人,只剩下賢妃和幾個韓靜璇不認(rèn)識的妃子還在。
皇后看似在與旁人說話,實際上從她進(jìn)門就不時瞧著她,見她態(tài)度恭敬,有禮有節(jié),笑道:“韓才人是個賢惠懂事的,怨不得皇上不顧世俗,堅持迎入宮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