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圖兌現他的諾言,讓云道非在江畔的一處行宮中見到了阿笙。初見阿笙,云道非仔細地觀察著,阿笙那姣好的臉龐如春初的春風,沐浴著生機地光澤。那身長裙與頭上的頭飾是華麗的中原服裝,阿笙與兩年前的阿笙并無兩樣,只是氣色更紅潤了,全身煥發(fā)著生機的色彩。
云道非熱淚盈眶,他箭一樣沖過去,緊緊摟住阿笙,深情款款感受著那久違氣息。云道非真切感受到了阿笙的體溫,再也無需在那冰冷的牢房里自己抱住自己了,再也不會有噩夢席卷美夢了,一切一切,都到此為止吧!
但是,云道非忽然發(fā)現一個問題,從頭至尾,阿笙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個表情都不曾有。他推開阿笙,阿笙竟是面無表情,無任何反應,空有氣色而已。
“阿笙阿笙,你說話呀…怎么了你說話呀…阿笙!”云道非害怕起來,他不住地搖憾阿笙,阿笙卻無任何反應。她眼睛木木地睜著,臉孔冰冷冰冷。
“伊圖…這…阿笙怎么了她?她怎么了???”云道非扭頭,對著伊圖問。
“她太愛你了?!币翀D打了個啞迷。
“什么?什么意思?!”云道非張皇地。
伊圖眼神退縮起來,“是我欺騙了她?!?p> “欺騙?欺騙了什么你說?。。俊?p> 伊圖聲音顫抖起來,“當年我把她從長安接開大沙后,她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無時無刻不說要去找你,每一夜,她都被相思折磨。長夜漫漫,唯獨她房里的燈火一夜不熄。她問我,一直問我,說你究竟在哪。我騙她,說你已經不在了,已經死在了。這個傻丫頭…他居然沖進了丹藥房中,把所有的丹藥都吞了個遍…我用了好多辦法…始終救不回她…”
看著伊圖低著頭,云道非攥緊了拳,但突然又松手了。他無力地看著阿笙那一副可人的神情,卻是再也不會沖他笑了。再看看如今的自己,一貧如洗,也再也不是當年的云道非。阿笙在這里過得挺好的,行宮豪華無比,內飾華麗,這里的一切都足夠保證阿笙過得寧靜。
他深情恍惚了一下,見到了房間上貼著一副地圖,地圖上顯著地標明著一座懸崖,懸崖下,是奔騰的河流。
伊圖注意地說:“這個是大沙國的峽谷,叫“忘情憂谷”,憂谷下是一條河流,河流本無名,因谷而取名忘情河?!?p> 云道非仿佛魔障了似的,他深情地凝視著阿笙,眼中充滿感情,“把她照顧好?!敝缓唵握f了一句,便凜然推開了門。踏上馬,對著茫茫雪地走去。伊圖看著云道非離去的身影,知道心中的計策實現了……
云道非騎馬對著雪地狂奔,馬蹄在雪地上踏出一圈圈雪花,這么多年,他終于嗅到了自由的氣息,可是事實是,阿笙已空有軀殼,已沒有思想。云道非心灰意冷了,他再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如今一貧如洗,他也不想在周旋在沒有阿笙的人世,他到了那忘情憂谷,他站在云霧繚繞地峽谷之巔上,他最后地呼吸著人間的空氣…
就在他才離去的河畔行宮中,一個奇跡正在發(fā)生。阿笙的眼睛流淚了,一滴一滴淚珠自臉上滑落在臉頰,伊圖震驚地看著,他飛快湊過去,他凝視阿笙,叫道:“阿笙阿笙,你終于醒了?你終于醒了嗎?”
阿笙淚水繼續(xù)流著,最后一發(fā)不可收拾,成了號啕大哭。阿笙醒了!阿笙醒了!阿笙眼睛望向眼前的伊圖,她痛恨地看著他,他狠狠甩了伊圖一巴掌。伊圖的驚喜僵在臉上,他低著頭,像個孩子一樣低下了頭。
“騙子!”阿笙聲嘶力竭地。
她跑了出去,騎上一匹馬,伊圖還想叫住,卻住了口。
云道非站在峽谷前,嚴寒的冷風吹紅了他的耳朵,嘴唇也干裂著,頭發(fā)亂七八糟。那雪白的大地在他面前鋪開,一片片雪花嗖嗖落地,周圍寂靜無聲,他伸手,最后一次將一片潔白圣神的雪花放到唇邊,放進嘴里。那自由之味,在他跳入忘情谷后會更加真實。他每走一步都步履艱辛,每離峽谷近一步,都離自由更近,離死亡更近。當走到懸崖最邊沿時,他哭了,他可怕的嗚咽聲被雪地淹沒,他再也不想顧慮什么了,他眼睛一閉,向前一趨,整個身子瞬間消失在懸崖上。
云霧繚繞,寒風刺骨,他出現了幻聽,仿佛聽到了阿笙的呼喚,他慘然一笑,嘲笑起自己癡心妄想。可是那聲音啊,是越來越真切,越來越刺耳。仿佛真的是阿笙在呼喚他,他猛然睜眼,“阿笙!阿笙!”墜落的速度太快,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要聽不見了,那懸崖上的聲音更加虛無。他再次認為自己是癡心妄想了,誰知,一個女子,勇敢的對著懸崖下一躍,她恨不得剝開云霧,找到她要找的那個男人,這次,她再也不能放手了!
云道非朦朧地一睜眼,卻見阿笙出現在他的頭上。
“我來了,”阿笙緊緊擁住他的頭,吻了下去。這,是多年來最真切的一個吻。
最后,十二月可攝人魂魄的河水將他們吞噬,與其說他們墜入忘情河,不如說他們墜入愛河,他們在水中冒著可以殺人的寒意吻著,水下朦朦朧朧,他們抱在一起,擁在一起,任憑暗流和寒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