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江流婉把自己摔在床上。
心情好是真的,但煩躁也是真的。那幾個女生雖然一開始就沒打算深交,可聽見有人在背后詆毀自己,這心里就想鉆進了一只跳蚤,痛癢難耐。
捏了捏眉心,江流婉長嘆一口氣,打開微博。
蹦出來的第一條微博是她特別關(guān)注的博主“晚安ASMR”。
這個博主是一個業(yè)余ASMR,江流婉在最低谷的那段時期幾乎每天都得靠著這個博主的視頻才能入睡。
此博主的視頻異于常人,全部都是黑底白字的一段話配上他刻意壓低又略帶沙啞的嗓音,從來沒有露過面,卻格外治愈,對于粉絲也是既不刻意迎合,也不矯揉造作。
這恰恰激起了廣大女粉絲的好奇心,整天嚷嚷著要看臉,還不斷腦補出各種帥哥的長相,甚至有飯圈太太照著自己心里的樣子給他畫了同人漫。
此外,因為他以治愈系A(chǔ)SMR為主,所以粉絲多是心情抑郁的人,男粉絲的數(shù)量也十分可觀,這在他們這一類男博主中實屬罕見。
今天更新的視頻的背景配字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點開視頻,博主那標志性的嗓音緩緩流泄出來:“今天給大家朗讀一首我很喜歡的詩,詩的名字是《春江花月夜》,和以往一樣,希望今天的你們也能睡個好覺。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zhuǎn)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緩緩?fù)侣兜哪新暘q如仙樂,一下子擊碎江流婉心中的那些煩悶。
真巧,她不僅喜歡這首詩,而且她的名字就出自于這首詩。
聽著聽著,她忽然想起這個聲音像誰了,他讀到“江流宛轉(zhuǎn)繞芳甸”時,那前三個字的發(fā)音像極了那天紅燈街頭眼中星光璀璨,念著她的名字,說她很好的那個人——蘇沐清。
至今回想起他那時的眼神,仍是會面紅耳赤……
鬼使神差的,她在微博下評論了一句“你的聲音和我喜歡的人的聲音真像”。
喜歡。
眼睛在觸碰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像是被燙了一下,她急急地避開,卻止不住怦怦地心跳。
這是——自己心底的想法嗎?
江流婉一愣,旋即拍拍自己的腦袋,一定是魔怔了!
她正準備刪除這條評論,卻看見有人給自己評了一句“姐妹,套路過時了”。
哭笑不得,也無需再解釋,就任這條評論靜靜在這條微博下躺著。
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
好像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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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瘦瘦的男孩又對女孩說出了那五個字。
女孩這次沒有追,因為男孩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她。
這一次,她終于看清了男孩的表情,決絕、不帶一絲留戀。
無需多言,那表情像無數(shù)把利劍,將女孩一顆破碎的心刺得粉碎,然后揚起粉末灑入一片寒涼,任這寒涼凍結(jié)每一粒渣子。
女孩再一次痛得肝腸寸斷,癱倒在地上。
忽然,一只手伸了過來,她認得這只手,白凈、秀氣,女孩掙扎著在眼中燃起一抹希望。
可尚未抬起頭,就見那手穿過自己,握住了男孩的手。
最后的一絲絲光亮也滅了。
她已經(jīng)沒有勇氣抬頭看了。
她閉上眼,躺入這無邊黑暗。
然而,她又“看見”了。
大學錄取名單出來后,僅以一分之差被第一志愿淘汰,自責又自卑的自己。
剛剛?cè)雽W,在又一個無人言說的夜晚,默默流淚的自己。
好不容易競選成社團的社長,卻被學姐和另一個同學暗箱操作,替換了名單,最終落選,迷茫又痛苦的自己……
畫面一轉(zhuǎn),幾個女生圍著她說著詆毀她的話,邊說邊對她指指點點,而打頭的那個女生昨天還在微信里聊得火熱……
無數(shù)的畫面在腦海里交織放映,像一把鈍刀,一刀一刀的分割著她……
她到底做錯什么了?
好累……
一陣音樂劃破黑暗,響的震耳欲聾。
是什么響了?
好熟悉啊。
嗯,好像是手機鈴聲……
真吵,能不能別響了——
搖搖昏昏沉沉的腦袋,江流婉半睜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摸索著手機。
“喂?”終于找到手機的江流婉隨手劃開手機放在耳邊。
“流婉?你沒事吧?都十點多了怎么還沒來公司?”杜茗焦急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江流婉捶捶腦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十點是幾點,就聽見杜茗又說:“還好你接了,蘇沐清都快急瘋了,他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沒接……你還好吧?”
一聽見蘇沐清,江流婉瞬間清醒了一半,努力睜開眼睛。
十點三十七分、杜茗的兩個未接來電以及蘇沐清的十三個未接來電。
她又懵了。
她抽出一只手撫上額頭,額頭傳來的溫度甚至有些燙手。
發(fā)燒了。
“喂?流婉?你還在嗎?”
“對不起,杜茗姐,讓你們擔心了,我有點發(fā)燒,麻煩你幫我和蘇學長請個假。謝謝?!?p> 清醒后的江流婉一張口就嚇住了自己。聲音嘶啞得聽不出原來的聲音,還有每說一個字喉嚨傳來的撕裂般的痛感也在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
她一張口杜茗也被嚇到了:“你的嗓子怎么成這樣了?算了,別說了,你好好休息吧,記得吃藥?!?p> “好?!?p> 掛了電話,江流婉拖著沉重的身體慢吞吞地在柜子里找退燒藥。
退燒藥是去年買的,還沒吃過。
熱水壺里沒有熱水了。
她煩躁地揉揉頭發(fā),從背包里翻出了前天買的礦泉水。
吃了藥,又大口灌了幾口水,江流婉這才覺得自己有了點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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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茗進辦公室的時候,程初和正在和蘇沐清討論些什么。
“蘇沐清,流婉接電話了,她說發(fā)燒了。聽她的嗓音,情況不是很好。”
“發(fā)燒了?”蘇沐清皺起了眉,想了想,對程初和說:“那就先按你說的辦,我中午得出去一會兒,實驗室麻煩你看著。”
“那我和你一起……”杜茗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程初和撲上來捂住嘴。
他按住懷里的人,對蘇沐清咧嘴一笑:“好,我知道了,你盡管去,我和小茗幫你看著實驗室,你別擔心。”
蘇沐清的眼神在他們兩個身上游走了一圈,然后點點頭,抓起車鑰匙,快步走了出去。
里面,杜茗惱火地瞪著圓圓的小鹿眼,用力掙開程初和的胳膊,不等他做出反應(yīng),轉(zhuǎn)過身就使勁拍他。
程初和挨了幾下也不惱,嘿嘿笑了幾聲,又意味深長地對杜茗說:“人家兩個的事,你去摻和什么啊。要不是我拉住你,你就壞了蘇沐清的好事了?!?p> 吊兒郎當?shù)恼Z調(diào),杜茗索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程初和假裝沒看見,繼續(xù)說:“江流婉生病,蘇沐清千里送溫暖,小江一感動,這感情不就突飛猛進,想要以后發(fā)生點啥不就指日可待了?!?p> 杜茗氣笑了:“行,您厲害。所以,程厲害你能干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