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聞言睫毛抖動了幾下,卻依舊保持原有的姿勢,閉著眼動都沒動。
音娘看了眼王黎那被花側枕在頭下的袖口,忽然眼前一亮,自顧分析道。
“誒?不對呀,既然她睡著了便不容易醒,那你這袖子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抽出來,難道不是怕吵醒她?”
說到此,音娘忽然想到什么,瞪著眼睛驚訝道。
“哎呀!你不會是在效仿漢哀帝,也想將袖口割斷吧?”
王黎聞言猛地睜眼,起身忙將袖口從花側頭下抽出。紅著耳朵,擰著一雙鳳眼極其不悅的看著音娘。
這音娘的言外之意他可太清楚不過了,當年音娘可沒少在他面前提起漢哀帝與他那個男寵董賢的故事。
其中最常念叨的一段便是‘賢與帝午睡時,壓帝之衣袖,帝欲起身,見賢未醒,不忍驚之,遂拿刀斷袖而起?!?p> 這斷袖斷袖,便是出自這里!
音娘如此說話,不正是將他比作漢哀帝,而將花側比作董賢?
可此情此景,若解釋起來總有些此地無銀的感覺。
王黎一時不知如何言說,更不能對音娘怎樣,只能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音娘看了眼床上的花側,除了翻了個身,依舊睡的鼾聲四起。
再抬眼看王黎,那耳垂紅的都快滴血了。
不禁偷笑,心道點到為止吧,免得這小子一激動,再將我這竹音坊一把火給燒了。
音娘輕咳一聲,正色道。
“說正事吧,十幾年前你不辭而別,如今怎會突然來此?這個地方,可沒什么值得你留念的吧?!?p> 王黎冷著臉,將眼神撇向一旁。
“路過,隨便找個住的地方罷了?!?p> 音娘輕笑道。
“我這附近呢,四周都是些名不經(jīng)傳的地方,除了近一點的血池窟,就剩下那個遠一些的倉栗縣了?!?p> 窗外刮過一股冷風,竹床上熟睡的花側縮了縮脖子。
王黎沒搭音娘的話,而是轉身走到窗邊,將窗子關閉。
沒了流動的空氣,王黎與花側衣服上的血腥氣味愈發(fā)明顯。
音娘鼻尖動了動,又道。
“我猜你們是從血池窟來,要到倉栗縣去??蛇@兩個地方,該都是你此生不想再踏足之地才對?!?p> 王黎走到花側床邊,給她蓋了床被子,又將被角掖好。
掖被角這種小細節(jié)本就打動人,再加上做這事兒的,是王黎這種平日里一本正經(jīng)的人。
王黎察覺到身后那異常興奮的氣場,內(nèi)心極為不屑的冷哼一聲。
哼,這么多年,這嗜好倒還未變。
王黎實在不屑提及音娘的這個嗜好,但凡見到兩個男子稍微親近些,就自顧開心的亂拉郎配,恨不能這兩個男子原地洞房了才好。
王黎掖完被角,直接向花側空出來的床邊一坐,然后將兩條修長的腿擱在床上。
雙臂環(huán)抱胸前,頭向后一靠。斜眼瞥著音娘,幽幽道。
“從血池窟來,到倉栗縣去,音娘猜對了,出去記得關門?!?p> 說完別過頭合上眼,不再言語。
音娘見狀先是一愣,瞧王黎的言下之意,這是要送客攆人了?
兩個男人睡一間屋子?
王黎這種平時旁人碰一下都要厭惡半天的人,竟會與一個男子,同睡一張床?
音娘看著床上的兩人,回想著這一晚上的種種跡象,忽然臉一紅,兩手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激動的差點當場圓寂了。
我猜的果然沒錯!就說這小子不可能轉了性子,原來是對人家有意思。
老天爺,老娘這回終于搞到真的了!
——
萬籟俱靜,薛凌峰領軍緊趕慢趕,終于在午夜子時左右抵達了昭王指定地方。
將士們之前中了毒,中午又沒吃飯,這會已經(jīng)是累的筋疲力竭了,隨便吃了些東西,靠著栗子樹,剛合眼便即刻睡去。
栗樹林東邊有一條小溪,透過朦朧月色,依稀可見兩個人影站在那里,似乎在說著什么。
“你說誰?戊狗?他是戊狗?”
說話的正是薛凌峰,那雙鷹眼被這河里的月光一映,倒生出一絲狡黠。
“我也量不準,這人看著比通緝令上的稍微瘦一些,而且是個獨臂。倒是他那雙眼睛,戾氣深重的,跟那畫像上一般無二?!?p> 回話的是偏將牛二,也是他結拜的三弟。
不怪薛凌峰不記得通緝令上的人像,當時譽縣封城抓捕戊狗時,他正忙著為亡母辦喪事。
等他趕回譽縣時,聽說戊狗早已逃出城外,那撕掉的通緝令他也就掃了一眼,并未記清畫像樣貌。
薛凌峰一路上就聽那暗衛(wèi)狗兄狗兄的叫著,還以為他姓茍,卻沒想這狗兄原來是戊狗的狗?!?p> 牛二皺了皺眉,說道。
“二哥,他要真是戊狗,那這個事它可就麻煩了?!?p> 薛凌峰知牛二的意思,這刺傷小王爺?shù)拇炭?,現(xiàn)在成了昭王的部下。
先不論緣由,若被這一萬大軍知曉,怕是人多口雜的會生出許多風波來,與行軍不利。
牛二見薛凌峰不語,有些著急道。
“二哥,咱們可是小王爺?shù)谋@事若是擱在咱們齊將軍手里,那肯定是提刀殺之。一來報了小王爺?shù)某?,二來對將士們也是個交代。管這賊子再厲害,咱們這么多人還怕他不…”
“不可!”
薛凌峰打斷道。
“他現(xiàn)在是昭王的人,那個暗衛(wèi)的存在,怕就是防止會有這種動亂?!?p> 原先他也疑惑這個暗衛(wèi)為何要隨軍,現(xiàn)在想來,自己與戊狗幾次對話都被他巧妙隔開,該就是這個意思。
薛凌峰想了想,沖牛二說道。
“三弟,你知這件事的重要。如今兩位王爺不在,下面若有什么動蕩軍心的流言,你一定要想辦法壓下去!”
聞言,牛二握拳捶捶自己胸口,說道。
“放心吧二哥,其他幾個偏將與我私交甚好,這是你頭一次領軍,哥幾個說什么也得幫你把這場子穩(wěn)??!”
薛凌峰目露感激,抬手緊了緊牛二的肩頭。
而后轉身將目光看向前方的栗樹林,眉頭緊鎖,一雙鷹眼閃著精光,低聲道。
“再往前走,可就是倉栗縣了?!?p> 牛二也看向漆黑的遠處,有些疑惑道。
“是啊,今兒隊里好些人都看出來了。可咱們小王爺不是去隱都么,來這倉栗縣做什么?”
薛凌峰依舊望著遠方,頭也沒回的說道。
“這路線,是昭王定的。這一萬精兵千挑萬選,臨行前又受黑羽衛(wèi)集訓,學的可都是些殺敵之技。如今看來,怕是有大事要發(fā)生?!?p> 牛二聽著這些話有些愣神兒,頓了頓,忽然瞪著眼睛低聲道。
“誒呀!難不成昭王和小王爺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打下倉栗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