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最害怕時,總想努力尋求庇護,我以為我會向兄長求救,可至始至終我脫口而出的依然是江子棠三個字。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個理,阿娘打小就讓我銘記于心,雖然這個理在宮里聽起來就是個笑話,但阿娘卻說做人要有良心。
所以十五歲時,當我在宮外大喊救命,看見從巷子口走進來的是江子棠時,我就知道我完了。
那時我也是如同這般驚慌失措,大喊江子棠,他那時出現(xiàn)了,如今就也出現(xiàn)了。
我的手上滿是黏黏膩膩又令人害怕的血,這不是我的血,可同樣令我害怕到不知將手放哪兒好。
我聽見百姓們驚恐地大喊,他們個個害怕的往后退,卻又忍不住想看,我癱坐在地上,看見江子棠越來越近的身影,他的眼里盛滿了驚恐,他向我跑來,連禮儀都不顧,兄長還在他后頭呢,君臣君臣,理應(yīng)君在前啊。
“江子棠……”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幾乎快說不出話,我將懷里的人又抱緊了幾分,我快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她紅衣的顏色了。
“江子棠,怎么辦……”
“江子棠……”
當我倒在江子棠懷里閉上眼時,我最后聽見的是他帶著顫音喊我阿愿,我還聽見兄長的聲音,他很生氣,還有煙荷,她跑過來捂著嘴都要哭了。
但我還是害怕,我害怕懷里這個會唱戲的姑娘沒了,她流了好多血,她替我擋了一劍,當真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我醒來之時,天已昏沉沉的暗了下來,嫂嫂正在幫我掖被子,見我醒來,她一臉欣喜,忙問我:“如愿,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我搖搖頭,可眼淚不知怎的流了出來,嫂嫂慌得忙幫我擦眼淚。
“怎么了,如愿,哪兒不舒服你告訴嫂嫂,你皇兄就在外頭,嫂嫂這就去叫來,莫怕,嫂嫂在這?!?p> 皇兄進來的時候,后頭還跟著個連走路都有點蹣跚的老太醫(yī),老太醫(yī)先是替我把了脈,告訴兄長我只不過是驚嚇過度,已無甚大礙,兄長這才放心的呼出了口氣。
“皇兄……”
“如愿,別怕,皇兄在,”兄長坐在我床前,替我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說出的話卻是半分也不帶溫柔:“皇兄定然會抓住那行刺之人,讓他知道什么是找死!”
可我不關(guān)心這個,我只想知道紅姑怎么樣了,我抓住兄長的手要讓他帶我去看紅姑。
嫂嫂替我裹上了一件大披風(fēng),扶著我走出了房間,我這才發(fā)現(xiàn)院里站著好一些人,不斷抹眼淚的祝煙荷,站在墻角口里念念有詞不知道說些什么,還雙手合十拜著的阿綾,還有那在一旁負手而立的江子棠,他的朝服上本是白仙鶴,如今都快染成紅仙鶴了,也不知他會不會生氣。
我一出來,院里的幾個人皆向我看來,祝煙荷哭著走到我身邊跪下。
“公主,臣女有罪!”
兄長立于我身邊一言不發(fā),我知道他多多少少有一些遷怒于煙荷,但這不能怪罪于她。
我將煙荷扶起來,聲音還有些虛弱:“煙荷,不是你的錯,沒事,你別怕,我這不是好好的?!?p> 煙荷哭著不停的點頭,她頭上的流蘇青玉墜也不知掉哪兒去了,我轉(zhuǎn)頭同兄長說:“皇兄,讓人先送煙荷回去好嗎?”
我說過兄長對我很好的,雖然他心中有怒,但還是點了頭。
江子棠還站在那兒,眼里布滿了紅血絲,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就好像我隨時會消失一樣,我很想對他笑一笑,想告訴他我沒事兒。
“皇上,請將此事交給臣吧,臣定當不遺余力抓捕刺客!”
離開時我聽到江子棠對兄長這樣說道,也許他是怕兄長會怪罪煙荷吧,可他不用擔心,所以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回府上去好好換一身干凈衣服,整理好頭發(fā),做清風(fēng)明月的丞相,而不是辛辛苦苦抓捕刺客。
紅姑被人帶了回來,此時仍舊在芳晴苑,她就閉著眼睡在床上,臉色蒼白,有婢女正在為她腹部的傷口上藥,觸目驚心的劍傷。
嫂嫂攬著我安慰道:“如愿,不必擔心,太醫(yī)看過了說沒有生命危險,這個姑娘救過你,我們定然會好好救治?!?p>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所以啊,紅姑,你快醒來,我還等著聽你的戲呢,這一回,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聽你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