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西行路上，誰最悲催？
小白龍當仁不讓。
吃苦受累是他，默默承認是他，一路上馱著唐僧前行的是他，遭遇妖怪打劫了最容易被遺忘的……還是他。
這倒霉催的。
小白馬心里豈會毫無怨言。
他滿腹的牢騷和吐槽，只是憋著沒“吐”罷了。
剛才沒忍住吐了出來，一下子就把唐僧給噎住了。
唐僧：“……”
他有些無語，小白馬的心里怨氣這么重么，統(tǒng)共也就騎了你幾萬里而已，沒多遠，余下的還有好幾萬里呢。
“馬兒，跟了為師這么久，你怎么還是看不破？”
唐僧搖頭嘆氣：“為師前往西天是修行，是覺悟，取的是真經(jīng)，修的是佛法……”
“這跟本龍有啥關(guān)系？”小白馬抗聲道。
“怎么會沒關(guān)系？”唐光頭摸了摸小白馬稀疏的毛發(fā)，一臉正色道：“你一路上馱著著為師西行，這……就是你的修行啊?！?p> 小白馬：“……”
敢情本龍就是個腳夫？！
這樣的話你隨便找匹凡馬就行了，干嘛非要本龍化作仙馬馱你？
真是豈有此理！
本龍好歹也是真龍，也曾翻江倒海，現(xiàn)在這么沒牌面的么？
小白龍悲憤欲絕。
覺得自己原本無限美好的龍生都活到這死禿驢的身上去了。
扛著九齒釘耙的豬頭滿臉不耐煩的樣子：“真要走過去？如果不用法力，憑師父你這小身板多半會摔死?！?p> “摔死……應(yīng)該不至于?！碧粕樕蠏熘θ荩骸斑@是西天修行之難，為師一定要跨過去的，若靠你們的神通法力，還算什么修行？”
“南無阿彌陀佛?！彼b佛號：“貧僧一定要跨過這道懸崖。”
豬頭撇嘴：“沒有我們，你跨個屁?！?p> 唐僧：“……”
他無奈搖頭，嘆了口氣道：“八戒，你追隨為師多年，卻仍舊是惡習不改，此生恐怕注定是難成真佛果位了……”
“說的就跟你能成真佛似的。”豬八戒滿臉不屑的表情，貌似很看不上唐僧口中所謂的“真佛”果位。
唐僧這次倒是沒啰嗦，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那我老豬今天就和你說道說道?！必i八戒把九齒釘耙扔在一旁，靠在一株大樹上，雙手環(huán)抱：“你可知自己是為何被貶謫下凡的，又為何成了取經(jīng)人？”
“因為我注定要成佛。”唐僧輕笑。
“錯了。”豬八戒打斷他：“因為你……不屑成佛?！?p> 唐僧皺了皺眉。
“又錯了，應(yīng)該說是曾經(jīng)的你，不屑成佛。”豬八戒打了個哈欠，“因為你認為別人修的都是小乘佛法，而你想修大乘，想?yún)A滿，想悟大覺……這和西天那些老禿驢的佛法相悖，而你又堅持自我，不愿低頭，所以你被貶謫放逐了……”
“他們要你求取真經(jīng)，就是為了讓你弘揚他們的小乘佛法，也是為了讓你撥亂反正，把你變成他們的真佛。”
豬八戒那張丑陋的豬臉上笑容諷刺，“這一世的你，果真是按他們劃定的道路走了下去?！?p> “你終究還是認命了么？”
“……”
唐僧的臉色有些晦暗難明，眼神復雜，但很快就恢復了神采，他笑了笑說道：“八戒，信口雌黃可要不得，為師已經(jīng)教過你很多次了，出家人不打誑語?！?p> 豬八戒呵呵一笑。
一個裝睡的人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傻的人注定……無法溝通。
后面的沙僧一直悶不吭聲，卻突然道：“很累?！?p> 豬八戒懶洋洋道：“是很累。”
唐僧笑道：“累，也是一種修行。”
“……”豬八戒和沙和尚同時撇嘴。
“我說幾位老大，咱們究竟該怎么過這懸崖？”小白馬突然出聲，聲音卻是充滿了郁悶，“要是想聊天，咱們就歇會兒……我說師父，你能先下來么，走路馱著你就算了，現(xiàn)在都停下來了，還馱著你，本龍也很累?！?p> 唐僧趕忙下馬，摸了摸馬頭，安慰道：“馬兒受累了?！?p> 小白馬悶悶不樂，覺得龍生好沒樂趣。
“正好為師也累了，咱們就休息會兒?！碧粕囟?，看向豬八戒和沙和尚，“你們誰去打些水來，為師有些渴了?！?p> 豬八戒翻了翻白眼，“那臭猴子不是已經(jīng)去了。”
唐僧一怔，笑了笑，又道：“那你們誰去化一些齋飯，為師餓了?！?p> 豬八戒看了看周圍的荒蕪，哪有人煙？很是無語，在這破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你化個鬼的齋飯。
“弼馬溫已經(jīng)去了?！鄙澈蜕杏挠牡溃骸八粋€跟頭兒十萬八千里，你想要什么都有……”
豬八戒點頭，深以為然。
那猴子多厲害！以前厲害到大鬧天宮，現(xiàn)在更厲害，保禿驢西天取經(jīng)，就是好像被馴服了，沒了曾經(jīng)的桀驁，老老實實保唐僧西行。
像是一只被馴養(yǎng)的猴子，而唐僧就是耍猴人。
那緊箍咒真有這般厲害？
豬八戒原本不信，但后來他信了，孫猴子真的不是曾經(jīng)那只桀驁不馴戰(zhàn)天斗地敢與天爭的不屈神猴了。
戴上了緊箍，他就成了唐僧的悟空，不再是齊天大圣。
“唉?！必i八戒嘆了口氣，懷念在天上的時光，那時他還是天蓬元帥，手握十萬天河水師，高高在上，英偉不凡。
和現(xiàn)在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錯了，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天上為神仙，地上為豬頭。
說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丁點都不冤枉。
“可惜，回不了頭了……”豬八戒嘆息，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他肥胖的豬臉上，有追憶，有悔恨。
“八戒你又想到過去了？想開點，往事不可追，活在當下最重要。”唐僧貌似好心地勸慰。
“活在當下……我不如去死！”豬八戒自嘲，這樣人不人、豬不豬的，像什么？他可是曾經(jīng)的天蓬元帥！
與其這樣茍且的活著，他寧愿死。
但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死。
他抬起頭，隔著無窮的云幕，好似看到了高高的“天上”，喃喃道：“我還會回去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