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要么不來,要來就接二連三地來。
錢的問題解決了,東北表弟鄧尚廉,小名三虎子,拎著個旅行包,吊兒郎當?shù)貋碚以罉淙蕡蟮健?p> 是親近三分,岳樹仁一見到這個小表弟,馬上就看好了,身體強壯,眼神里透出一股著機靈勁兒。
岳樹仁試探性地交給三虎子任務,三虎子拿得起鍬扛得動鎬,爬得了高跳得了坑。
最讓岳樹仁看重的,就是三虎子吃得了苦,眼里有活兒,安排的事干得妥妥的,沒事的時候自己找事干,一會兒也閑不住。生活上也不講究,就和看門的表叔一起同吃同住。
活兒好的人脾氣大,這話一點也不假。
岳樹仁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三虎子與當?shù)毓と酥g,很快就有了矛盾沖突。
他眼里不揉沙子,發(fā)現(xiàn)哪個工人偷奸耍滑,他就忍不住去教訓幾句,要是有不服氣的,他就擼胳膊挽袖子,能動手不動嘴。
身大力不虧,加上身手敏捷,幾番較量之后,工地上的工人竟然都懼他三分,要么躲著他,要么不和他一般見識,要么巴結(jié)他,偶爾遞根煙點個火以示討好。
在工地上,講究的是叢林法則。
胳膊粗力氣大的吃香,性格像綿羊的人,在工地上混不開,早晚是狼嘴里的肉,餐桌上的菜。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正當岳樹仁感到腹背受敵、孤立無援的時候,老天爺從東北給自己搬來了救兵。
不僅是自己的工地里,需要像三虎子這樣拿得起放得下,敢打敢拼的助手,面對金原錐、金原地和金前郎的三人包夾,自己也需要一名猛將。
岳樹仁有意提拔栽培三虎子,便在工人面前刻意樹立三虎子的威信,很快就提拔他為施工隊的副隊長,位列岳樹仁之下,眾工人之上。受到重用的三虎子深受感動,士為知己者死,表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
每天看著岳樹仁拉沙子、卸水泥、搬磚、挖地基,忙得不亦樂乎,金原地心里就堵著一塊大石頭,鬧心。
察言觀色、揣摩老板的心思,是金前郎的強項。
他看到老板因為岳樹仁而不開心,寢食不安,自己也憂心如焚,如何才能拔掉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呢?
按照村長金五珠的分配方案,育雛車間及車間內(nèi)的地面由岳樹仁負責,其余歸金原地等三人。
但在具體施工過程中,大家在一個院子里,供電、道路等必須共用,育雛車間周邊的空地,也要作為岳樹仁的堆料場、機械施工場地,由岳樹仁優(yōu)先使用,育雛車間建成后再由金原地清理、整平、硬化。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白天工地上忙得人仰馬翻,金前郎不便出面,等到了下班,工地上清靜下來之后,金前郎便圍著岳樹仁的工地轉(zhuǎn)悠,就像一個拳擊手在擂臺上蹦來跳去,尋找對方的弱點和破綻。
時間長了,看門的表叔也認得金前郎是另一個工地上的頭頭腦腦,兩個人見面都客氣地打招呼,時不時地還接到一根好煙,吃到嘴里噴香。
熟人不設(shè)防,表叔把金郎當成了自己人。
夜幕降臨,金前郎遞給表叔一根煙后,自己也點上了一根,看著岳樹仁工地上小山一樣的沙堆、長城一樣的紅磚,心里是又羨慕又忌妒。
岳樹仁才幾天工夫就干上包工頭了,自己土生土長的坐地戶,現(xiàn)在還得人前馬后的給人家當馬仔跑腿。
真是人比人得活著,貨比貨得留著。
心里不平,腳下生風,金前郎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水泥垛旁。
水泥垛碼放得整整齊齊,像豆腐塊似的,下面墊著木頭,防水。木頭上鋪著塑料布,防潮。垛頂上蓋著篷布,防雨。
水泥垛邊上安放著攪拌機,方便上料。
金前郎暗暗驚嘆,怪不得人家能干上包工頭呢,看看人家物料的布局,就說明是內(nèi)行,水泥最怕潮,人家防護得天衣無縫,選的位置也是他這塊工地上的上風頭。
無懈可擊。
正當金前郎失望之極,準備轉(zhuǎn)身離開之際,他突然眼前一亮。
這個水泥垛是岳樹仁工地上的上風頭,卻不是整個大院的制高點,相比于周邊地形,水泥垛正好處于高不成低不就地位置。
如果把自己工地的蓄水,建在水泥垛的上游,是不是可以演一出關(guān)羽捉于禁、斬龐德——“水淹七軍”的好戲?
他為自己的靈光閃現(xiàn)而自鳴得意,為了慎重起見,他叼著煙卷反復察看附近的地形,醞釀行動方案。
當他把這個大膽的想法,匯報給金原地之后,金原地興奮地拍著金前郎的肩膀,說:
“當年劉備、關(guān)羽可是異姓兄弟,如今我們兄弟兩是一筆寫不出兩個‘金’來,都是一棵大樹上分的杈,都在一個老族譜上,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這事就交給你辦了,真要是能把岳樹仁這根毒刺拔掉,事成之后,他這塊工程就原價包給你了?!?p>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當天,金前郎就安排工人,在水泥垛的上坡處,挖了一個頂頭壩,挖出的土方又沿著坑沿堆高夯實。之后再鋪上一整塊塑料布,防止?jié)B漏,打開水泵,半個多小時才注滿了蓄水池。
這時的水泥垛,就像地上懸河邊上的土房子,一旦決堤,土崩瓦解,水泥就成了泥湯子,最后板結(jié)成石頭。
金前郎陪同金原地來到蓄水池旁,胸有成竹地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金原地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金前郎心領(lǐng)神會:“夏天不缺東南風,風起云涌,風調(diào)雨順。”
英雄所見略同,兩個人相視而笑。
站在不遠處的表叔看見他們笑得那么肆無忌憚,自己也跟著撿了一個笑,笑得像夕陽一樣燦爛。
岳樹仁發(fā)現(xiàn)金原地的蓄水池建在自己水泥垛的上風頭,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但人家是建在自己的地盤上,又說不出旁的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大家相安無事,盡快干完工程走人,眼不見心不煩,與狼共舞的日子,睡覺都要睜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