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大人的安排下,楊承宇當(dāng)晚便把寄往老家懷州的信,親筆整理了出來。我們兩個人被允許回房休息時(shí),早已到了亥時(shí)三刻。對于一連幾日都已習(xí)慣早睡早起的楊承宇同志而言,他早就已經(jīng)困的受不了了。所以我今天偷懶,沒有使用幻術(shù),也沒有費(fèi)力點(diǎn)安息香,他依舊睡得很踏實(shí),當(dāng)真是倒頭就睡的功夫無人能及。
第2日,倒是不必再繼續(xù)查賬了,抄完經(jīng)后,太太便帶著我坐著馬車出了楊府大門。
太太說,父親的同僚,趙大人家的兒子今日成婚,這種事情不大不小的,為了帶著我見世面,所以今日特意的出來了。
趙府的占地面積,遠(yuǎn)沒有楊府的大,但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珠光寶氣,這各種炫富的手段,卻在楊府之上。白天來了很多人,其中要以女眷為主。太太似乎和這些綾羅綢緞的貴婦們都很熟絡(luò),在整個人群之中,談笑風(fēng)生,對答如流,甚為活躍,全然不似平常在家中端坐的那個太太。
而我似乎早已成為京城眾人心目里的著名人物。對于我而言,這倒是可以理解的,畢竟70萬兩白銀的陪嫁,也不是誰家都能出得起的。但對于我本人而言,在場的絕大多數(shù)太太夫人們都選擇保持沉默,只有極少數(shù)眼紅錢多的,總想說上幾句擠兌我的話,他們總以為這樣做會讓更多的人開心似的,可事實(shí)證明沒有幾個人捧他們的場,或許因?yàn)闂罡牡匚?,又或許是因?yàn)樘锛业牡匚?,總而言之,我頭次出府并沒有受多大的氣。
在趙家吃過了午飯,太太便帶著我回到了府中,隨手處理了幾件小事,太陽竟也極速的滑向了西邊兒。
楊葉大人晚上并未歸家用飯,所以我便和楊承宇留在正方房吃了晚飯。
晚飯后,天氣爽朗,我本打算順路去中湖邊游玩一下,可沒曾想到,那位好幾日未曾見面的三嫂子,竟然早已在希雅苑中等著我了。
楊承宇似乎并不想應(yīng)酬這個女人,他僅僅只露了個面兒,問了句安,率性的,先回到了臥房,而我則必須得在墨雅的陪伴下留在花廳,應(yīng)酬接待這個未曾多言多舌的三嫂子。
近距離觀看這位三嫂子的確不怎么貌美,但團(tuán)團(tuán)的臉上還算和氣。她一連端了三次茶杯,都囁嚅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嫂嫂想問什么?直接問便是我們都是一家人,說個什么話,也不至于會多心多想的?!币娝龑?shí)在不知該怎么開口,我便率先說道,“嫂嫂今日來,想必是問,昨日父親讓楊承宇代寫家書的事情吧。”
“弟妹當(dāng)真是冰雪聰明。”見我這樣大方的說了出來,她倒松了一口氣,放下茶盞,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也難怪父親母親這般看重你們夫妻二人,昨日這事如此這般重大,竟然把我們?nèi)o忘得干干凈凈。也虧得弟妹是個不多心的,若是換了旁人,我必是不敢登門詢問的?!?p> “想來,也是嫂子您誤會我了?!蔽矣醚凵袷疽饽艦樗聿杷约簼M面堆笑地說道,“嫂嫂福澤深厚,兒女雙全,又不似我這個不懂事的新媳婦兒,還是得公婆時(shí)常勞心勞力的提點(diǎn)著才是,況且昨日也不是甚大事,待懷州回信說明一切情況時(shí),父親大人自會詳細(xì)告知各位兄嫂的?!?p> “想來昨日周姨娘都在,僅我們這一房無人在現(xiàn)場,大哥是不在府中的,我們二人便好似那沒娘的孩子一般,當(dāng)然是誰也想不起來的。”三嫂子說完做勢就要哭。
“嫂子,您這話說的可是得當(dāng)心些才是?!蔽铱纯醋笥夜室鈮旱土寺曇簦澳赣H可是父親明媒正娶的,怎么會說我們是沒有母親的可憐孩子。這偌大的楊府,下人千百,要是旁人聽了一耳朵去,傳到了母親耳中,三嫂可就不好說了。不過在我這里這是無礙的,只是他日若在他處,可是要當(dāng)心才好?!?p> 三嫂自知失言,也感覺到我在有意幫她,便放下了面子正色說道:“敢問弟妹一句那六萬三千兩的事情,可是真的?”
“這當(dāng)然是真的。”我也收起了笑意,端正了姿態(tài),“原本這事是不該我和嫂子您說的,但嫂子卻把我當(dāng)個人兒,特特的跑來問了我,我這是知無不言。祖父三叔四叔其中都有份,共計(jì)六萬三千兩?!?p> “我的老天爺呀!”三嫂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下子從椅子上躍了起來,“你三哥哥待的那個地方就是個清水衙門,我那兩個哥兒一個姐兒,日后可都指望著這個錢了,如今還被懷州惦記上,還能有我們的份兒嗎?父親那是最孝順不過的,這些錢想必是絕對要不回來的,不僅如此,往后恐怕每一年都要比這一年拿的多的多呀!”
“嫂子也不必太過憂心,父親已經(jīng)寄出家書,回去問了,這么多錢,父親是不會不管的?!蔽覝匮詫捨康?。
“這些錢確實(shí)不少,不過想來在弟妹的眼中恐怕也算不得什么。細(xì)想想,這府中諸人對這件事情真正上心的,想必也就只是周姨娘了,唉,誰叫我們沒有親娘啊?!?p> 我堅(jiān)決相信三嫂是一個絕對不會聊天兒的人,情商太低,當(dāng)著人家兒媳婦兒的面,數(shù)落老婆婆,難道還奢望著能得到共鳴嗎?果真情商低就是硬傷啊。
“懷州那邊的事你可聽說了嗎?”三嫂并沒有察覺我的態(tài)度,繼續(xù)說道。
“懷州的事情,也就昨天晚上父親母親提過一嘴,其他的還能有什么?”裝傻絕對是我最拿手的本領(lǐng)。
“婆婆居然沒有告訴你們?”三嫂將信將疑地看著我,“我也是聽說的,好像說懷州的老太爺快不成了,懷州寄出的家書,想來這幾日就能到了,這一次父親必定是要回懷州的?!?p> “老太爺病了?”我裝作很驚訝的樣子看著她,“前幾日母親還說那位春嬌姨娘有了身孕,怎么這樣快,這老太爺就不行了呢,這事兒母親都是不知道的,三嫂又是如何得知的?怕是兩地相距太遠(yuǎn),消息傳不正確也是有的。”
“這哪里是我能打聽到的消息。”三嫂子見我委實(shí)不知道,漸漸勾起了她說話的興致,“你是不知道的,你三哥哥和懷州二叔家的兒子要好,總是會相互通信,懷州眾人中依我來看,也就這個弟弟還有點(diǎn)樣子,生性看不慣那起子人的作為,但又無可奈何,他總會寫些東西和你三哥哥抱怨,這不那封信前天剛到,我當(dāng)真以為母親是必定知道這個事兒的?!?p> “三嫂子說的這是哪里的話?!蔽遗阈χf道,“母親再怎么厲害也沒有三頭六臂,這幾日光查賬本就夠她忙的,哪里還有時(shí)間去管懷州那么千里之外的事情啊,既然家書將至,想來父親定會做出最終的決斷,無論是去還是不去,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聽著便也就罷了。”
我實(shí)在是困的不行,當(dāng)真不想再陪她繼續(xù)聊下去,于是聊天很快便就結(jié)束了,三嫂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希雅苑。
回到臥房,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可楊承宇早已換好寢衣,盤著腿坐在床上,見我進(jìn)來便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看著我。
媚兒被遣走之后,太太火速又派來一位名叫夏木的姑娘。這個姑娘高挑個頭,容長臉兒,樣子甜美,就是不大愛笑,總是一副欽差大臣的架子,好在干活伶俐,可是只要她在身邊侍候,我就無可不可的,總覺得心里難受。
而這時(shí)這個夏木姑娘正和楊承宇,有一搭沒一搭著聊著天兒,墨雅見狀趕忙拉著夏木去為我打熱水,好讓我可以和楊承宇單獨(dú)待一會兒,畢竟有些話不是誰都可以聽的。
“三嫂子走了!”我被楊承宇的目光盯得有些心里發(fā)慌,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我問你,你是不是會法術(shù)?”楊承宇這個臉上的表情說不清的怪異,但他說的這句話當(dāng)真讓我嚇了一大跳,我極力穩(wěn)住心神,這才沒有把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
“你說什么?我要是會法術(shù)的話,還待在這里做什么?”這是我腦中此刻僅能想到的一句話。
“我們兩個人成婚也有幾天啊,每天晚上我都睡得跟死豬一樣,你要是不會法術(shù),這是怎么做到的?我竟也想不明白了?!?p> “你說的這是什么跟什么呀!你一定是白日上工累了,所以夜間睡的才好些,我要是真的會法術(shù),怎么不上天上去當(dāng)神仙去?!?p>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心能這樣堅(jiān)定,說這般無恥的謊話,居然面不紅心不跳。
“難道你不愿嫁給我?是你父親逼你嫁到京城來的嗎?我是極愿意的,卻沒聽父親如此說。倒也沒往這方面去想過。如你當(dāng)真不愿意,這豈不是害了你嗎?”他似乎并不想聽我解釋,沮喪的看著我,就好像一個被全世界都遺棄的小男孩,眼中滾動的水光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你干嘛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shí)我心里很想說對你想的對,這就是我的想法,可是當(dāng)我看見這樣一個大男人委屈成如此這樣子時(shí),我居然心軟了,我居然害怕會傷他的心,害怕他真的會哭出來。
“那么你還打算和我生孩子嗎?”見我如此說,他倒是稍微淡然了一些,穿上鞋下地走到窗邊,任由涼風(fēng)吹拂著自己,考試是希望任由這冷厲的風(fēng)將,心中的怒火吹熄,整個人方才能夠安定下來,“難道說你在京中還有相好的,你穩(wěn)住我?guī)兹蘸竽惚愦蛩愠樯黼x開?”
“你的想象力當(dāng)真是越來越豐富了?”其實(shí)我心里真實(shí)的話語是:哇塞,楊承宇你當(dāng)真神人啊,什么都不用說,你竟然全都知道。我可真得去問問冷簫,這個楊承宇是不是哪個仙宮的外務(wù)人員,我這當(dāng)真是遇到同行了嗎?
“我并不認(rèn)為我這些都是想象出來的?!彼D(zhuǎn)過身,直直地注視著我的雙眼,他的眼神是那般的誠懇,讓我不敢懈怠,“如果你當(dāng)真不喜歡我,這里沒有其他人,你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們可以合離,就當(dāng)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我是絕對不會強(qiáng)迫你的?!?p> “你怎么越說越離譜了?!蔽也桓铱此难劬Γ揖尤粫X得理虧,會覺得自責(zé),難道說,我竟然已經(jīng)開始進(jìn)入角色了?“你實(shí)在是想的太多了一些,我只是突然自身一人來到京中,還不太適應(yīng),沒有做好心理準(zhǔn)備而已。你們家里的情況又是如此復(fù)雜,我終日疲于應(yīng)對,哪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情?!?p> “什么叫做你還沒有做好心理準(zhǔn)備?”他或許當(dāng)真不知道我在說些什么,詫異的目光,讓我更加自責(zé)。
“你或許是從小在這里長大,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知不知道你們楊家門里頭有多復(fù)雜,我難道不需要先把事情弄清楚,弄清楚誰是誰。誰是敵,誰是友,萬一以后有人要害我,害我的孩子,我也知道該找誰算賬?。 ?p> 我自信,我絕對是一個好演員,我說的自己都快要哭出來了,我就不信還感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