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仙宮從神魔之戰(zhàn)一路走來,全都經歷了艱難萬險,那些人不是我們倆個在飯桌上所能描繪的盡的。
“法術課在草原上學。遲延上仙一般未時就會到,如果我們去的太晚的話,恐怕會趕不上的”
剛放下碗筷,炎平鄒就拉著我急匆匆地沖出了門。
“什么叫做一般未時就會到?”我很不情愿地跟在他的身后,“難道你們所有的課程都沒有固定的時間嗎?”
瘋狂地在樹林中奔跑,住的不是我的強項。
“沒有固定的時間啊,這必須確定某個時間嗎?”炎平鄒好像很不想理會我的問題,“你會瞬移吧?”
“瞬時移動嗎?”就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被拽著,風馳電掣一般從所有大樹的身邊巧妙地飛躍而過,這比我在昆侖學過的瞬移,速度要快得太多了,我根本無法看清周圍任何一樣東西,心都快要從嗓子眼吐了出來,感覺胃液在胃中翻滾,好似我的整個胃都被甩了出來。
“真是太奇怪了,遲延上仙今天怎么會來的這樣早啊!連午時都還沒有過完,真的根本不像他會做的事兒?”
也不知道炎平鄒是怎樣看見他口中的那位遲延上仙的,我只覺得他飛行的速度更快了。
很快我們就出了樹林,中午的陽光讓我覺得如同在頭上罩了一個大烤箱般,火辣辣的一片。
草原一望無際,或者說以我目的來看,沒有發(fā)現草原的盡頭在哪里,這里的風出奇的大,所以只是很曬,并沒有非常炎熱的感覺,這里的風是香的,草地上盛開著各種色彩的花朵,這是一直處于飛行狀態(tài)的我無法看得真切。
一個人影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人影逐漸變得清晰,一個頭發(fā)蓬亂,一身灰色衣袍的高大身形,正注視著我們。
“遲延仙尊,你今天好早??!”我們剛一到地方,炎平鄒就開始抱怨,“要不是我的同力,還算可以看到了您,您說我是不是就錯過了這堂課了。”
“你這小子!”此言上仙已有些年紀,這還是我見到的第1位上了歲數的狐仙,或者說只是表現出有些歲數的狐仙。
“你的瞳力,那是你們銀狐家族的特長,你要是看不見我,只能說明你已經聽夠了我講的東西了。”
遲延的面上有明顯的口鼻紋和抬頭紋,皮膚也不是輔助,一貫的嫩白如玉,而是按褐色的配上一頭蓬亂的銀色頭發(fā),真是活脫脫的花甲老者。
“你就是昆侖來的新人吧?”遲延將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紫目和我說過,昆侖的新人今天要來,他讓我好好教你,說你們的掌門親自送你過來的,這倒是很有來頭了。小丫頭你是人類,我看你歲數不過二八上下,還到有點本事。想要和我學本領,沒有多大的規(guī)矩,你要想聽,你就和小炎一起來。青丘和昆侖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在我這里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壓力,聽說你要在這兒待上三個月,這樣的時間可不算短了,青丘的風土人情過幾日你也就能弄明白了……”
剛一見面,遲延上仙就如同開了閘的水龍頭,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真讓我懷疑,青丘狐族是不是大多數都是話嘮啊。
遲延上仙的輩分在青丘應該很高,就憑在他口中炎平鄒只是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兒,再加上遲延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我大概也能猜測到他的身份了。
根據另一個話嘮炎平鄒的大量介紹,對于遲延上仙,我在第1日也就能有一個較為詳細的認識。
遲延上仙應該可以算得上是見證了人類文明進程的狐族神仙。神魔之戰(zhàn)后遲延上先奉命留守人界,在那里一待就是成千上萬年的時間。他恐怕比人類自己更加了解人類。
盡管在人間呆了這么久,但遲延上仙依舊沒有愛上人界,他的骨子里依舊還是一位驕傲的青丘狐神。
在同遲延上仙聊天的半道上,又有一個女子加入了我們學習小組,這個女孩嚴格貫徹了狐族高冷的特質,上課全程一句話也沒有和我說過,甚至連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對于陌生人的冷眼,我現在到此一丁點兒都無所謂。我同意冷簫前來青丘進修三個月,并不是來這里交朋友的。這里的狐族愿意怎么看我都可以,我并不需要他們對我如何熱情,我的希望靜靜悄悄的過完這三個月。
盡管我不是一個真心實意來學本領的學生,但青丘老師們的教學方式還是讓我耳目一新,總覺得似乎可以順便學點什么。
在青丘學習,沒有課本,沒有任何書籍,沒有教室,你不需要提前預習,也不必復習,所有的內容都是詳細的動手過程,他們并不注重理論,只要可以得到相同的成果,過程對于他們來說并不重要。
遲延上先很喜歡聊天,他教授的只是一個很小的知識點,僅有的三個學生都已盡數掌握之后,他依舊不打算離開,滔滔不絕的講了很多他從前的故事,他說的很起勁,仿佛根本不在意別人到底想不想聽。
“遲延上仙也許真的是上了年紀了!”好不容易等到下課的時候,炎平鄒如逢大赦般,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早就可以到天宮領受神籍,可他卻說自己不喜歡那個地方,非要留在青丘,他可真是個怪人!”看炎平鄒這架勢,也是即將開啟話癆模式。
“人類有什么好的?”我們兩個緩步朝樹林走去,雙腳踩在軟軟的草地上,心情稍感舒暢,可突然間身后卻傳來一句冷冰冰的女人的聲音。
說話的正是剛才和我們一起上課的那個怪女孩,她居然一路都跟在我們身后,此時她臉上怒氣早已膨脹到了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地步,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似的。
“照琪?”炎平鄒見到女孩仿佛也不太高興,“你什么時候也住在草屋里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你還是趕快回家去,一會兒你們家的家老就要派人來找你了!”
“我從今天開始就不回去了!”這位名叫照奇的女生大步走到我的身旁,用那雙長長的媚眼狠狠的瞪了我一下,好像我把她得罪的不輕,“你就是哪個昆侖來的?命挺大的嘛,長得這個樣子也的確比較安全?!?p> “你好,你叫照奇是吧?”一上來就被一個陌生人如此欺負了一下,這也不是我的日常習慣,我心中很是郁悶,也有些生氣,口氣變也不大好了,“你和我并不認識,你這么說我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是不認識我來的,不過你很快就會很熟悉我的!”照奇伸出右手食指,十分囂張地指著我的鼻尖,盛氣凌人地說道,“你給我離我的平鄒哥哥遠點,你憑什么讓我的平鄒哥哥照顧你,你以為你是昆侖的神仙就了不起嗎?我告訴你,我可是五尾狐族的下一任族老!”
這可真是一副罵小三的架勢,當場我就蒙住了。
見到女孩兒如此胡攪蠻纏,炎平鄒也是一臉的尷尬。他立刻把女孩兒拉到了身旁,貌似是威逼利誘連哄帶騙了一番,女孩臉上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一點,但仍舊十分執(zhí)著地跟著我們。
“他是你未婚妻?”我悄悄的問他。
“算不上吧。”炎平鄒的尷尬依舊持續(xù)著,以至于他的話嘮模式都受到了影響,“他的家母,就是五尾的族老,看中了我,希望我們可以一同去人間游歷一番,然后就回來成婚?!?p> “他她母親看上了你?”我對于青丘的各種風俗實在是適應不了,“那你喜歡她嗎?不會她媽媽看上了你,你就必須要和她成婚吧,那你媽媽呢?她沒有意見嗎?”
“我祖母是家主,可我媽媽并不是,我是父系的旁支,也算是貴族,但我的女兒們是不可能成為族老的?!?p> “所以你母親父親也很看好這門婚事?”
“應該是吧?!毖灼洁u的臉紅了,扭捏著不知所謂,“和照奇成婚以后,五尾的下一任家老,必然會是我的女兒?!?p> “這樣很好嘛!”我輕輕拍了拍炎平鄒的肩膀,“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子很喜歡你,能有這樣好的姻緣,我真得恭喜你才對?!?p> “或許吧?!币宦犖艺f恭喜二字,炎平鄒的眉頭反而皺了起來,“所有人都是像你這樣說的,可是……”
“難不成,你不喜歡他?”
“我不知道!”炎平鄒回身看了一眼始終默默跟在我們身后不遠處的女孩,“我們很小就認識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她?”
我在心中慨嘆了一聲,這樣的男生多數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真的等到自己后悔了,真是連哭的地兒都找不到。
看來不論任何物種,這雄性動物對于感情都是遲鈍的很,我不打算繼續(xù)開解炎平鄒,而是放慢了腳步,來到了照奇的身邊。
“我是人類,我來自昆明,這個你知道的?!?p> “那又如何?”照奇的眼睛是深褐色的,長得和人類極為相似,但是眼中的獸性卻是人類所無法擁有的。
“我是說我是人類,我不是狐族,你沒有必要在這里擔心我,好不好?我不會對你構成任何威脅”
“就是因為你是人類,我才會更擔心。青丘這些年頭盛行和人類結親。號稱這樣所誕育的后代,可以擁有人類的天靈,更何況你還是在昆侖修行過的仙女。更是個搶手貨!”
這話真是說的讓我無言以對,我總不能直接跟她說,我對你們狐貍不感興趣,這樣的話明顯有著種族歧視,在這么強大的青丘面前借我?guī)讉€膽子,我都是不敢說的,可如果這三個月天天都有這么一個女孩來找我麻煩,我也不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耐心,不對她發(fā)脾氣,于是到了我發(fā)揮自己口才的時候了。
“昆侖和青丘不一樣,在昆侖修行的仙者是不能成婚的,更何況我還沒有離開昆侖的打算。”我臉上的表情也收斂得極其嚴肅認真,“這是你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不是其他人的問題,這個問題必須由你們自己解決才行。而你天天這樣纏著他,根本無法收住他的心,只會讓他更加的煩你。你得讓他知道,讓他了解自己的心意,讓他真正明白,真正從心底里接受你,而不僅僅只是看在你母親的安排上,勉強的走在你身邊。那樣的貌合神離,是不是毫無意義?!?p> “聽你這么說,你好像很懂似的?!甭犖胰绱苏f,照奇雖然嘴上不饒人,但神情已經松懈了下來,很明顯我說到了問題的根本所在。
“倒不算很懂?!蔽椰F在也沒有多少心情來開解小孩子,“你如果真的打算和他成婚,你要想讓自己后半生過得好,你得想想明白,不僅如此,你更要讓炎平鄒想明白,至于該怎么讓他想明白,你這么聰明,用不著我一點點的教吧。”
“我干嘛要相信你說的這些話?”照奇的目光又恢復成了方才的警惕與抗拒。
“你的母親是族老,一定見多識廣,你不相信我說的,那你把我跟你講的這些話告訴她,看看她怎么說吧?!?p> 經過短暫的交談之后,照奇果然并沒有繼續(xù)跟著我們。
擺脫了跟蹤,我們來到飯?zhí)?,我吃了人生中最早的一頓晚飯。
在吃飯的時候,炎平鄒再一次啟動了話嘮模式。
據炎平鄒滔滔不絕的介紹,我終于得以了解,青丘的種族觀念特別的強,不同尾數的狐仙是不同的族群。對于同一族群他們有著相同的天賦,不同的族群之間很少會通婚,一個狐族成員的一生,其實在一出生時就已經注定了。
一尾至三尾,三族之中的絕大多數成員,可能終生都未曾離開過青丘一步,他們能夠得到基礎教育,但費用高昂的自費技能絕大多數成員都是消費不起的,不過這些人口大族,也很喜歡他們的生活方式,畢竟老牌仙宮的福利待遇都是極好的。
而對于4尾,5尾,6尾,7尾這4大種族的成員,絕大多數都有著足以傍身的本領,他們的基礎教育多數來自于自己的家族長輩,而更多的旁門左道,比方說人界生存技能就得額外學習了。這四大種族的成員算得上是青丘的貴族,每一個部族都有自己的絕技,族內成員多數喜歡去人界游歷,以至于在青丘形成了一種崇尚人間的風氣。
在我看來,青丘與其說是一座仙宮,不如說是一個王國,九尾神狐一族是當之無愧的王者,而其他部族,則合力支撐其龐大的國家機器,這是青丘和昆侖最不一樣的地方。
日漸西沉,樹林中已是一片灰暗,我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腳下的路,而此時這樣的光線問題似乎根本不能攔住炎平鄒,他那雙淡淡發(fā)光的眼睛,依舊讓他能在灰暗的樹林中如履平地。
接下去我發(fā)現了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不僅樹林中沒有照明設備,就連朝屋里也沒有,我只得叫苦不迭的抹黑洗漱,由于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硬是不敢引出火焰,結果這算是我睡得最早的一日了。
這一日也是累極了,一覺醒來時天仍然還沒亮,我什么也不想干,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仿佛覺得很安全。
玉佩此刻緊貼著我的皮膚,已經溫熱的和我的體溫一般,玉佩仿佛也有心跳,一下接一下,我知道那是他的感覺。
我開始習慣性的進入思念模式,仿佛只有這樣做才可以讓自己無助的內心稍加平穩(wěn)。迷蒙之間,歐陽琴聲的臉,歐陽琴聲的背影,歐陽琴聲的聲音,歐陽琴聲的笑臉,甚至他那身上淡淡的香味兒,都完好的保存在了我的記憶深處,是那樣的珍貴,讓我眷戀不想離開。在黑暗的深處,仿佛他,就站立在那里。
我成為了幸存者,再一次成為了幸存者,因此沒有離去,這就意味著我必然得承受更多的負累。
為了讓自己可以活得更好些,我習慣了給自己催眠,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這樣的方法很適合我,適合我這種沒有勇氣去面對,沒有勇氣去改變的人。
天終于亮了,我緩緩爬下床,這里的一切依舊方便到讓人可以變成廢物,在畫好妝容后,門外響起了叩門的聲音。
我以為來的人是炎平鄒,他來叫我起床去上課,可沒想到此刻站在門口等著我的人,卻是一臉嚴肅的紫目仙者。
“師尊要見你。”青丘高位的狐族們仿佛都是直腸子,從來不懂得寒暄問候為何物,說話向來開門見山。
“元明仙尊要見我嗎?”我心中滿是疑問,青丘的領導人都這么敬業(yè)嗎?這么早就要開始工作了,我真的很不適應。
“是的,就是師尊要見你!”紫目沒有嘲笑我,也沒有挖苦我,他的語氣非常平淡,“我看你應該已經收拾好了吧,那就趕緊和我走吧。”
我當然不敢說不行,只得餓著肚子跟在了紫目仙者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