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環(huán)境保護局野外勘探處第二打野小隊傾巢出動。
夏楚的評測結果昨晚便出來了,十分樂觀,可以和同事們一起進行躍遷藥劑的注射。
第一次躍遷藥劑的注射在整個進化里程中危險度最低,既不像前面的啟蒙藥劑那么生死一線,也不像后續(xù)的再注射那樣需要承前啟后。
所以評測的程序才如此隨意寬松,且基本沒有出事故的案例。
“原本打算讓張醫(yī)生幫你們的,但是現(xiàn)在軍事區(qū)已經完全封閉了。”林洋今天罕見的地沒有開車,坐在副駕駛位搖動手上的四張單子,“不過有局里的報銷單,去哪都一樣?!?p> “所以去哪呢?”擔任司機的莫思憂側頭問道,面包車即將開出環(huán)保局。
“市立人民醫(yī)院,那兒最近,服務也周到?!?p> 除了軍事園區(qū)內的醫(yī)療機構,遠安市具有一次藥劑注射資質的還有幾家公立與私立醫(yī)院,以及數(shù)個實力雄厚的私人組織。
他們是環(huán)保局的人,走的是官方途徑,只能選擇公立醫(yī)院。
面包車從中央大街離開,直奔二環(huán)以外。夏楚放下生存儀,觀察這個還沒來得及過多了解的城市。
啟蒙后他在遠安小區(qū)獨處了一周,事后又在開發(fā)區(qū)外工作了兩天,所到之處,只得見遠安市的冰山一角。
一個城市真正多姿多彩,生活氣息濃厚的地方,往往不在生活節(jié)奏較快的市中心,也不在荒蕪的城區(qū)外。
面包車行駛在進化者專屬的交通線路上,夏楚一路眼見早高峰擁擠的情狀,也能見到公園遛彎的退休老人們悠閑的飯余活動。
早起的人們臉帶疲色,早開的店鋪香氣彌漫,熱鬧的市街平坦開闊,綠化帶上的植被姿態(tài)嫣然。
他只覺得這個斑駁陸離的城市突然無比的真實,又魅力四射,地下果真是只有黑與白的地獄。
遠安市市立人民醫(yī)院也是夏楚為數(shù)不多待過的地方,他啟蒙后在這里療養(yǎng),如今又來此處進化。
他們沒去擁塞的院門口,還是從進化者的特別通道進入專屬的服務區(qū)。
提供進化服務的科室在最頂層,這一層和普通人絡繹不絕的下面幾層完全隔絕。
林洋把相關證件出示給了前臺的值班人員,幾位身穿白大褂的姑娘仔細地核對登記,完成后把眾人引到了走廊最內部的躍遷室。
室外有一排鋼板候診椅,幾人依次落座,林洋帶著報銷單進去辦理手續(xù)。
他出來時,身后跟出一位中年男性醫(yī)師。
“林盛?!贬t(yī)師看了一眼手中的登記表,抬頭喚道。
林盛應聲站起,局促地提了把褲腰,抖擻精神。
夏楚知道這架勢是要開始注射了,他們四個人要一個一個來。他和旁邊的兩兄弟一起密切關注林盛的舉動,被他緊張的神情所感染。
林盛咽了口唾沫,擠進門去,門前的林洋讓開路,而后一屁股坐到夏楚旁邊。
他笑容陽光地寬慰,“別慌,其實和打退燒針沒什么區(qū)別,就是有點上頭?!?p> “退燒針是什么?”極少生病的夏楚吶吶地問。
“呃……就和你昨天抽血差不多?!绷盅笱杆俚卦谀X中找出他能理解的信息。
夏楚這才心下稍安,啟蒙藥劑的痛苦他還記憶猶新,通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出人意料的,林盛不到十分鐘便被推了出來。他躺在手推病床上,一副傻笑的奇葩表情中透出幾分猥瑣,大嘴微張,白花花的涎水從嘴角淌到了腮后。
早已準備好的林洋和莫思憂飛快地離開座位,拿出生存儀就是一頓連拍,幽暗的走廊空間中閃光燈亂閃。
“他怎么和要斷氣了似的?!毕某嘈Φ馈?p> “躍遷藥劑有很強的致幻性,注射完成的那一刻,整個人就會進入渾噩的狀態(tài),只剩下潛意識里的思維活動,類似于做夢和醉酒的感覺。”林洋滿意地將照片收藏,坐回來輕笑道,“林盛大概是想到什么猥瑣又美好的事了,很快他就會陷入沉睡,再醒來就是一名真正的進化者了。”
躍遷室旁邊是一間很大的休息室,林盛被推了進去,他躺在樸素的床上,讓整個屋子有了種停尸房的感覺。
“李尚澤。”醫(yī)師又在喊人。
“……別拍我?!庇⒗实睦钌袧烧Z氣比往常還要柔弱,一步三回頭地進入躍遷室。
他被推出來時,雙手捧在自己的心口,神態(tài)嬌羞,夏楚見狀一陣惡寒,拍照二人組繼續(xù)作案。
李浩哲被抬出來時最為正常,已經沒心沒肺地睡著了,發(fā)出響動輕微的呼嚕聲。
“最后一個,夏楚?!贬t(yī)師喊完,把前面翻過去的登記表重新復位。
夏楚輕吐一口氣,在旁邊二人組鼓勵中夾雜有一絲不懷好意的目光下,緩步進入躍遷室。
看起來不止注射躍遷藥劑的過程和抽血差不多,連場所都大同小異。室內陳設簡單,只有幾張灰白色的辦公桌,桌上有一些簡單的儀器和醫(yī)療用品。
除喚人的醫(yī)師外,屋內還有一男一女兩名醫(yī)師。女醫(yī)生撩起夏楚的衣袖,用酒精棉為他擦拭右臂的三角肌。
男醫(yī)師緩緩打開桌上精致的黑金色盒子,取出盒內成年人中指大小的針筒注射器。
夏楚事前已經進行過了解,每一份躍遷藥劑都會被裝儲在小型的注射器中,以便直接注射。
而看這根注射器的做工,顯然這是一份制作年份不長的藥劑。
很多人有收藏藥劑注射器的愛好,更有甚者連藥劑一同收藏,這本質上和集郵、收藏紅酒之類的事沒什么區(qū)別,但代價和花費卻要高昂得多,難以估量。
“夏楚先生,選擇的是再生,都沒錯吧?!蹦嗅t(yī)師做最后確認。
夏楚點頭,在女醫(yī)師的示意下,把右臂靠了上去。
男醫(yī)師利落地將針頭刺入,夏楚神色從容,他已經習慣了被面目和善的白衣人扎針,而且此前也被告知無疼痛無危險。
活塞以極慢的速度前進,男醫(yī)師左手架住注射器,右手穩(wěn)定地按壓,幅度微乎其微,但注射器內淡灰色的藥劑卻肉眼可見地減少。
大約五分鐘的樣子,最后一滴藥劑也成功進入了夏楚體內,而夏楚已經有些睜不開眼了。
他失去意識前,只感受到了身下床墊的柔軟和右半邊身子的自然下墜。
林洋和莫思憂在門開的那一刻,滿臉壞笑地走到床邊,想要記錄下夏楚的黑歷史,但看清他樣子的那一刻,兩人神色復雜地定住了。
夏楚雙眼緊閉,眉頭緊鎖,一道淚線從他的左眼角滑落,但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軟弱的神態(tài),反而冷峻又兇狠。
……
夏楚醒來后的第一反應就是看時間,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而他也習慣了用父親留下的機械表判斷時間,并不去用生存儀。
他已經睡了一天多了,昨天早晨趕到醫(yī)院,如今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四點三十分。
休息室內只有他一個人,夏楚起身下床,雙腳落地的那一刻,突然很想縱身跳躍,亦或使足全力地跺上兩腳。
但他克制住了,掰彎水龍頭的糟糕經歷讓他不敢隨便使力,啟蒙時他就不知自己的極限在哪,如今更難評估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出休息室,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事們都坐在屋外的聯(lián)排座椅上。比他更早醒來的三人正邊吃漢堡邊熱火朝天地交流經驗,看那一張張興奮的臉,不難想見他們也剛醒不久。
莫思憂坐在最靠外的位置,手上的塑料袋里還剩下兩份巨無霸漢堡。她第一個發(fā)現(xiàn)夏楚,步伐輕快地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