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11月底就是期中考，上回月考的成績大家沒忘吧？”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開場白，就連氣氛都默契地陷入死寂。
老王清咳了兩聲，叫了趙聰上來，“這是學校要開展的結對學習計劃，不是強制性要求，不過這對大家的學習也沒壞處，我讓班長根據(jù)大家的弱勢和強勢科目，給每個人安排了科目結對?！?p> 夏小五以為，每個人都該有自己弱勢和強勢的學科。未曾料到，自己披荊斬棘多年以來，竟還能在眾多學科當中還能做到雨露均沾。
天賦，這令人懊惱的天賦，果真是個好東西。
“蘇蘇，咱倆是一個組……”林風的拖音都快掛到地上了，“快快快，叫一句師父聽聽?！?p> “師父？”蘇珊笑眼看他，二話不說從抽屜掏出一張字條拍在桌上，“看看吧。”
“英……英語？”林風那眼睛一直，“這算什么，憑什么咱倆英語也在一個組？”
“這就叫，風水輪流轉(zhuǎn)。”蘇珊早就準備好攥著他那衣領，“我看你是故意來炫耀的？”
“我，才沒有?！绷诛L雙眸立刻收起得意，“我去別的組看看?！?p> “瞧見沒，林風這人就這樣，這人太虛榮?！?p> 夏小五看著桌上那四張紙條，終嘆了口氣，“這虛榮也得要有本錢，不然真就只能天涯遍地叫師父了。”
蘇珊笑道，“我說你哪來那么多段子，這個結對計劃到十一月底就結束了。董純純在你們組，林風可是盼著求著想去董純純那組，你就知足知足。”
“我就是想不太明白，你說我，難道真的一點天賦都沒有，四門功課，無一幸免，這場面太詭異了。”
蘇珊揚起嘴角微微扯了扯，“誰說這天賦非得用在學習上了?！?p> “那你說，用在哪兒了？”蘇珊瞬間的語塞，讓夏小五更加認清自己的一無長處，很多人說平庸一些好，可誰不想要燦爛得如夜空中的煙火奪目。
夏小五早就知道，像董純純這般長得好，學習成績好，性子又安靜開朗的實在太少；可多少是羨慕的，因為這種人隨隨便便就能活得鮮活燦爛。
“小五，快出來吃飯，就等你了……”外婆這幾天從老家過來，家里熱鬧了不少，小五媽不會在外婆面前對她學習的事情說三道四，夏小五總算覓得一些清凈。
“媽，你這每回來帶這么多東西，咱家根本吃不完。下次啊，你還是別帶了！”
小五的外婆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人，從小到老都沒有走出過農(nóng)村，前幾年外公去世后，這才和城里的幾個兒女走得近了些。
“囡囡愛吃年糕，你自己胃不好只能吃點羹，我給他爸啊也帶了點土豬肉，想著有什么帶什么，又沒帶沒什么東西?！睙o論是家里吃飯，還是去別人家拜年，大人們總是說著違心的話，例如一大桌子菜會說“沒菜吃”，大包小包拿不動竟說“沒什么東西”。
夏小五心疼看著地上那幾大包東西，這可是老太太擠著長途汽車趕了半天的路。
“外婆，我喜歡吃，老家的年糕是最好吃的了！”她咬了一口。
“你這小鬼就知道吃，自己功課多上點心?！毙∥鍕屳p聲責怪了幾句，又開始嘮叨起來，“媽，其實這些東西我們這里很方便就能買到，你說你辛辛苦苦背來，咱們都吃不完。你要下次再拿來，我可就真不要了。”
“知道了知道了，吃飯?！蓖馄诺皖^笑了笑，繼續(xù)安靜吃飯，小五媽也不出聲。
其實外婆早就不下地種田，帶來的那袋栗子是爬了幾里的山路一點點撿來的；因為小五從小喜歡吃年糕，厚下臉皮托隔壁姨娘做了些；而這些所謂的地地道道的有機蔬菜，更不是隨隨便便，是從別人家里買來的。
其實外婆沒有什么積蓄，年輕的時候是村里紡織廠的紡織女工，后來成家就在后山種田，找一些零工維持生計?？勺詮耐夤吆螅依锏拈_支也變得緊湊起來。她沒有養(yǎng)老金，這些錢一些是兒女每年寄回去舍不得用的，還有些是趁著還腿腳利落給別人賺外快得來的。
夜里，熄了燈，外婆起身替她掖被子，她蹭了蹭坐起身子。
“外婆，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p> “囡囡都上高中了，怕是問得問題，外婆回答不了?！蓖馄乓恍?，嘴角的褶子也是上揚的，想來外婆年輕時，也是個愛笑的人。
“不是特別難的問題?！毕男∥弪榭s在被子里靠近外婆，在外婆的身上總能夠嗅到老家的一點味道，“外婆，你說，我是不是一個沒什么特別的小孩？”
外婆笑得更歡，抱著她笑道，“咱家囡囡那可是家里讀書最好的，而且從小是又乖又可愛，別的小孩子哪有你好?！?p> 心中暗自喜一陣的但夏小五還是恢復平靜，“還是外婆說的，我最喜歡。不過，我自己也清楚，我這學習確實不好。至于可愛，我這長相算得上什么可愛?！?p> 外婆愣了愣，大概忘記了現(xiàn)在的夏小五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吵著要去溪邊抓螃蟹的女孩。
“囡囡啊，那你覺得外婆特別嗎？”
“當然很特別，外婆會種菜，會做好多好吃的，還會做鞋?！毕男∥逍r候的一雙狗頭鞋就是外婆一針一線做出來的，那時候阿城也吵著要一雙。
“可這些，外婆老家的朋友個個都會做，他們除了做鞋啊，還會做衣服，做褲子；前幾天，隔壁的姨娘還種了果樹。就這樣，你還覺得外婆特別嗎？”
小五被問得一愣一愣，但仍舊在點頭。
“不是因為我是你外婆，才給我加的分？”
“當然不是，他們是他們，外婆是外婆。再說，外婆干嘛非要和他們比呢！”
“囡囡啊，就是這個道理。他們是他們……”外婆沒有繼續(xù)說下去，這一個夜很安靜，靜到夏小五輾轉(zhuǎn)了好幾次也睡不著。
生活，有時候你是所有人眼中最閃亮的星，有時候卻輕易被人忽視在塵埃當中。而無論是做一顆星星，還是做萬千砂礫中的一粒，這世間都再無第二個你。
紅心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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