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聽外面一陣喧鬧,兩名鏢師在門口下了馬,背著兩個長長的行囊進了賭坊,一個高聲道:“仁義賭坊,就是這里了!找的可真是辛苦!這里可有一位燕子姑娘?”
鐵燕子放開手中捏緊的燕子鏢:“找我何事?”
另一名鏢師大喜:“原來還真有這么個賭坊!真有位燕子姑娘!”急忙走過來,卸下行囊遞過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請驗一下!”
鐵燕子緩緩揭開一個行囊,拿出來,赫然是一根人腿,不過是鐵皮銅絲制作,里面機關(guān)已經(jīng)壞掉了,表面全是刀削斧砍的痕跡。
另外一個行囊也是這樣,鐵腿幾乎快要散掉了。
鐵燕子沉聲道:“鐵皮死掉了。鐵腿都被人砍下來了?!?p> 蛇手、秀才深以為然:百多名武藝強橫的侍衛(wèi),任誰都逃不掉。
鐵皮死了,是為了掩護三人逃走。
想起來,真是令人心痛……
想必他的上半身也被剁的稀巴爛了……
鏢師:“姑娘既已驗過貨,就此告辭。”
蛇手:“慢著!那兩對鐵手呢,莫非你們貪下了不成!是誰讓你們托鏢的?”
鏢師一愣:“金陵鏢局兩百年的信譽,沒人敢昧下鏢物。托鏢的東家?十分抱歉,無可奉告,此乃鏢局機密?!?p> 托鏢之人是四個藍衫大漢。他們抬著一個黑黝黝的棺材。
可是,鏢局有鏢局的規(guī)矩,人家不讓說,就絕對不能說。
鐵燕子:“我們的兄弟死了。兩位遠道而來,如不肯說出托鏢之人,就請留下陪葬吧!”
兩名鏢師鐵骨錚錚,拔出單刀,一人道:“久聞雁蕩山的刺客功夫高強,殺了我們?nèi)菀?,卻是要我們壞了規(guī)矩,萬萬不能!”
另一人也大聲道:“天王老子要給閻王爺托鏢,我們也是照接不誤!但也休想壞我們金陵鏢局的名聲!”
忽聽屋角一人道:“好!信譽所在,命之所在!我們雁蕩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接下的單也從不含糊!管他天王老子還是地獄閻王,休想溜走!”
方嘯山循聲望去,見說話之人是一個黑袍黑發(fā)黑須的老者,滿臉皺紋,一個大大的鷹鉤鼻子占住了半張臉。他正是剛才和那個臉如火炭的白袍白發(fā)白須紅臉老者對弈之人。
秀才呵呵一笑,竹扇輕搖:“兩位兄弟辛苦了!就是開個玩笑,何必當(dāng)真!”
鐵燕子凝視著鐵腿:“正是如此。若是兩位有一絲猶豫,此刻必將頭顱墜地。鐵皮兄弟臨死能得兩位托鏢,真乃幸事?!?p> 兩位鏢師一拱手,就此出門,騎上快馬,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一個瘦骨伶仃的乞兒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瞧見門楣上“仁義賭坊”四個字,喃喃道:“終于到了?!?p> 他走了足足一個月,一千多里地,翻山越嶺,差點死在沼澤和野獸口中。
就像闊別多年的游子回到家中,心頭一喜,再也支撐不住,一頭倒了進來。
一個店伙計走了過來,用腳踢了踢他:“喂!滾起來!別死這兒!真他娘的晦氣!”
乞兒一動不動,如死了一般。
店伙計一腳將他踢翻,只見他苦瓜臉蛋,頭大脖子細,長相不討人喜。臉紅如猴屁股,一雙死魚眼有氣無力的張著,氣若游絲,顯然是發(fā)了高燒。
店伙計眉頭一皺,單足用力,“砰”的一腳踢在他腰間:“死外面去吧!”要把他踢出去。
這個世上,除了自己,沒有誰能真正的幫你……
這個世上,除了自己,沒有誰能真正的幫你……
這個世上,除了自己,沒有誰能真正的幫你……!
乞兒眼睛猛然一張,死前回魂,渾身力氣凝聚,陡然竄起身形,手里順勢摸出匕首,刺向店伙計的咽喉。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快如閃電。
“荊軻刺秦?!?p> 店伙計只覺的喉嚨一涼:我命休矣。
身子突然向后躲開三寸,避開匕首鋒芒,撿回一條命。
那個黑袍鷹鉤鼻子的的老者笑嘻嘻的捏住乞兒的手腕:“我瞧瞧這匕首,嘻嘻,錯不了。是大哥收的孩子。”
死亡纏繞,一擊必殺,正是荊軻刺秦這招的精髓。
乞兒正是高進寶。他回去時發(fā)現(xiàn)什么人都不見了,那群牛也不見了。死牛死鷹也不見了。只是撿到一塊樹皮,上面寫著讓他到雁蕩山下仁義賭坊找黑白無常。
高進寶盯著他:“你是黑無常……爺爺?”
黑袍老者點點頭:“是。從今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睡吧,你太累了。”
言語柔和,眼睛中射出晶瑩之光,宛若天上的銀河,深邃、靜謐。
高進寶聞言,眼皮緩緩合上,全身如軟泥般倒在地上,手里卻仍然緊緊握著匕首。
黑無常抽出匕首,放進他腰間刀鞘里,贊道:“攥的真緊!真是個好苗子!小二,將他抱到后面休息。”
店伙計畢恭畢敬的走過來,抱起高進寶,走向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