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風,突如其來的寒涼。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泥土地上,沒有一點芬芳。
讓人感覺枯竭和寒冷。
遠處落著幾只烏鴉嘎嘎的鳴叫,粗糲的風沙敲打在爽瑯的臉上。她身體冰涼,冷眼看著大紅布幔鋪蓋的墳?zāi)?。那是剛剛挖好的一處新墳,在村子外的一片家族墳地里,周圍都不見人煙?p> 墓碑一個個立在爽朗的眼前,似乎猙獰的等待她的埋葬。這處新墳?zāi)挂豢淳褪钦胰嗽O(shè)計過的,里面用水泥搭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小洞穴。紅色的棉布鋪在地上,周圍還貼滿了結(jié)婚的“喜”字。場面十分詭異。
李姐拖著爽瑯,絮絮叨叨:“等過了門,你就是我媳婦了。若是我兒子在下面吃不飽,穿不暖,我可要找你算賬!”
神婆一看手機屏幕,“快到時間嘍!新郎該上場了!”她手一抬,身后兩個土地從面包車里抬下來一具棺材,上面竟然用紅色絲綢包裹,還貼滿了閃亮亮大的金色紙片。爽瑯見過這去世的年輕人的照片,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這一出鬧劇。
張炳文死了,就算昨天瘋言瘋語說可以明天救她,也無濟于事了。
厭煩。
無止境的厭煩。
像是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我為魚肉的嬌弱。
爽瑯心里升起一股戾氣。
她厲聲對著沉浸在病態(tài)的喜悅之中的老女人說了一句:“殺人是犯法的,你是覺得把我埋在這荒郊野外就沒人發(fā)現(xiàn)了嗎?現(xiàn)在路上都有攝像頭,查到了我的路徑,又查到張炳文,很快就能查到這里!”
那女人全然不聽,“誰能查得到,你少忽悠人了!我兩個兒子,大兒子十幾年錢前去世了,到現(xiàn)在也沒見得有人來尋我問那可憐的兒媳婦啊!哈哈哈哈!”她有些癲狂。
爽瑯愣住了,面對那女人說話的樣子理所應(yīng)當一樣。“你還有一點良心嗎!禍害別人家姑娘給你病死的兒子陪葬!還妄圖用這種方法,保佑自己財壽雙全,你腦子有病吧!你就不怕變成厲鬼半夜索命!”
“我偏不能如你的愿!”她一個臂膀甩開桎梏她的女人,又甩身回去!
“反正早晚是死,我看自己逃也逃不出去,倒不如拉著你一起墊背!”她沖過去,自己如同石頭一般猛壓在了李姐的身上。
李姐嗷嗷叫喚跌倒在地?!摆s緊,趕緊,把她給我拉開!啊——”她慘叫著,背后為兒子結(jié)婚所準備的玻璃啤酒瓶被砸得粉碎。
玻璃碴子從她的紗巾外透過去,扎入了細皮嫩肉里。女人高喊著,用盡全身力氣推搡著爽瑯。爽瑯手腳不能動,張開嘴咬上了女人的耳朵。
她自己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如此癲狂暴力。
但是如今,她死死的不松嘴,活生生的要把對方的耳朵連皮帶肉撕扯下來。女人伸手掐住爽瑯纖細的脖子,“放開我!”她怒吼著。
爽瑯的臉頰憋得生紅,她用盡最后一絲里斯緊咬著,如同一條上岸的魚壓在女人身上不住的打滾。
神婆見此情景,趕緊讓人放下棺材去拉架,畢竟這女人的尾款還沒結(jié)算呢,自己可不想失去一個這么人傻錢多還魯莽的客戶?!鞍パ窖?,趕緊的啊,拉開他倆!”
倆徒弟一人一個胳膊,身后去拉爽瑯。
女人的耳朵上的鮮血已經(jīng)順著流到了她的胸脯上,黏在紅色的衣服外面。除了疼痛,耳朵嗡嗡作響已經(jīng)聽不見任何聲音。爽瑯的身體被拉著離開了女人,她稍稍感覺到輕松,松開了掐住脖子的雙手,大口喘著粗氣。
誰知道剛才還沒力氣的爽瑯,突然回過神來,猛然一口,連皮帶肉,把女人的耳朵從腦袋上撕扯了下來!
“啊——”
她恨聲罵道:“殺了她!殺了她!”
女人不敢捂著耳朵那處,血肉模糊往外呲著鮮血,染紅了旁邊的泥土和石頭。女人抄起身后一個破碎的啤酒瓶,沖著爽瑯捅殺過去!
兩個徒弟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應(yīng)。拉不拉住這兩個接近瘋狂的女人?兩人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自知犯法,又見到鮮血淋漓,也不愿意摻和,只能小聲說:“師父,師父,咱們走吧……”
那神婆也全身發(fā)顫,身旁結(jié)婚用的公雞不斷詭異的打鳴。她念念有詞,卻聽不清究竟是人話還是鬼話。自己本來就是拿錢辦事,誰知道現(xiàn)在不只是一條人命了,對著徒弟使了一個眼神:“走吧,走吧,走吧!”
“趕緊走!”
“好好好!”兩個徒弟一溜煙跳上了車,扔下結(jié)婚用的紅色蠟燭和喜糖,加足馬力胡亂跑向遠處。
爽瑯見女人如同地獄餓鬼一般,蒼白的臉上流淌著鮮血,眼睛突出,頭發(fā)凌亂舉著瓶子向自己追殺過來,也顧不得手腳上的鎖鏈,一步一蹦的像旁邊躲閃過去。
但是,她哪里有那女人行動迅速,如同餓虎撲食一般此向驚慌失措的爽瑯。
啤酒瓶尖銳的玻璃距離自己的胸口越來越近,爽瑯一閉眼,不敢去承受這份痛苦。
然而,并沒有突如其來的疼痛。只聽女人詫異的尖叫,片刻之中,她又恍然睜開眼,看見那人躺在不遠處的棺材旁!
爽瑯低頭看著自己腹部,隱隱的藍色的光亮從體內(nèi)散發(fā)。身體瞬間暖和了起來,似乎血液和細胞之中都充滿了力量。
“啪嗒”手腳上的鎖鏈自動斷開。
她松了松自己的禁錮已久僵硬的肢體,撿起地上的啤酒瓶。她身上飄著江河湖海的味道,充滿了波濤洶涌的暴力感。
突然之間,風雨驟停。
一片藍色的霧氣從天邊沖刷過來,有人騰云駕霧,繚繞而來。
拂潮云,穿云雨。
她怔怔地看著遠方,猶如夢中的新娘在水里迷糊的睜開雙眼,看見了自己的夫君。
韓默。
是韓默。
他從天際,飛躍而來,似乎是跋山涉水一般,風塵仆仆混著烏云。他穿著一身藍色的袍子,上面似乎有銀光閃閃的暗紋。臉上寂寥擔憂之色如此明顯,不像是往日里沉穩(wěn)的他。
她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自己最念想,又不敢念想的一個人。
她不想糾纏,又最想糾纏的一個人。
韓默落在她的身旁,塵土飛揚。
她看得眼前這個景象,不由得一怔,但是又毫不震驚。
似乎是想說,
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