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貧窮
葉樽明站在她家門口,突然對“貧窮”這個詞有了生動的認識。
真是清貧到見者落淚,整個家的裝修只進行了簡單的刷漆,最值錢的家具就是一臺看起來還比較體面的電視機,和一臺看起來頗有些氣勢的雙開門冰箱。電視是來自父母的親情饋贈,那臺讓施元君覺得分外占地方的大冰箱是施誠君買的。
除了廚房里因為有一些簡單的操作工具,而使得它與其余屋子有著顯著不同外,設備比較高級的房子就是浴室和廁所了,雖然施元君很窮,但她窮的出類拔萃---用她四弟弟舒守元的話說就是--這么多潔癖的毛病,這不是窮講究嘛。
雖然舒守元對姐姐的窮毛病多有微詞,不過施元君忍了很久,也沒有動手打他—畢竟是老四出錢對浴室和廁所進行了還算豪華的裝修。
每間臥室倒是都有床,幾個弟弟為了不至于來了以后打地鋪,各自掏腰包,一人買了一張床。
鑒于她的三弟弟最近不在國內(nèi),施元君本著物盡其用的高尚情操,把他的床拉進了自己的臥室。
在這個溫馨而貧窮的小屋子里,葉樽明驚奇的發(fā)現(xiàn),施元君還專門隔出了一個小型的書房。
說那是書房,簡直太抬舉它了,就是一個電腦桌,旁邊一個破破爛爛的書櫥,讓葉樽明感到有意思的是,書櫥上密密麻麻放了好多書,能有幾百本,什么類型的都有,而且每本書都有明顯被翻過的痕跡,其中有很多,因為被看過太多遍,都已經(jīng)十分破舊了。
看來主人還挺喜歡閱讀的。
“歡迎來到我們這里做客,”熱情的主人施元君對著幾位客人說,“請進,隨便坐,隨便逛,梁子把門關上。四兒~”她邊往里走邊喊了一聲。
施元君是北方人,說話喜歡帶點兒話音,因此,她對老四的稱呼永遠都是“四兒四兒的”。
家里一股濃濃的香味,看來舒守元的晚飯差不多了。
“你們回來了。”葉樽明聽見有人回答了一聲,他抬起頭,看到了舒守元。
舒守元也看到了他,愣了一下,“葉先生?!?p> “好久不見?!比~樽明似乎很有深意的對舒守元說。
舒守元笑了一下,回答他,“沒想到這么快就在家里見面了?!?p> “喲~”舒守元看見了葉樽明身后的花大師,“這不是亮亮嗎,頭還是這么亮啊。”
花大師一改白日里那種得道高僧的派頭,像一個資深的地痞流氓一樣說了句,“去你大爺?shù)??!?p> 這花大師果然不是什么正經(jīng)和尚。
“你們認識啊,”施元君看著他們。
“是啊,”舒守元解開圍裙,對她說,“葉先生可是大人物,常去茶樓捧場的。亮亮也常在我們那里跟人談生意。哎,對了,老二又買了山一樣多的地方,我讓送貨的堆在閣樓門口了,讓老二自己搬去。”
洗完手回來的施誠君聽見這話,敲了一下他的頭,“叫二哥。”
“送貨?”葉樽明琢磨了一下這個詞,感覺很另類。
施誠君每次到姐姐這里來,總是像給超市搬家一樣的往家里買東西,那架勢就好像施元君是一個不會花錢買東西的山頂洞人一樣
舒守元不僅每次都空手來,走的時候還要順一些施誠君買來的零食,“家門不幸啊”,施元君每次看到老四這個德行的時候,總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郁悶一下。
不買東西還順東西的人固然討厭,可是買了一大堆東西的人也很討厭,不僅沒有地方放,而且,施誠君買的東西,種類之龐雜,簡直令人瞠目結(jié)舌。
葉樽明看見施誠君走到客廳角落的地方,在地上摁了一個按鈕,天花板上就開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天窗,有一個小型的鋁合梯緩緩落了下來。
施誠君就從這個梯子上,麻利的上了閣樓,開始運送各種貨物。
當看到施誠君上上下下跑了七八趟,小屋子逐漸堆積的各式物品以后,所有的人都對“送貨”這個詞凝煉的高級感所折服。
太精辟了。
“你怎么,還有多少東西啊,你怎么又買這么一堆,我又不常在家,東西都擱壞了,”施元君看著這一地的、或塑料袋或紙箱裝著的各色物品,頗為感慨,“這一年都不用出門了?!?p> “梁子,”葉樽明說,“你去幫幫施先生吧?!?p> 晚飯吃的火鍋,十分合施家姐弟的口味。
梁子一開始還不肯上桌吃飯,執(zhí)意要自己拿個碗去一邊吃,被施元君一頓懟,都什么年代了,還主仆有別呢,我們家就這么幾個碗,哪給你找個多余的。
事實上確實如此,這所謂的家,不常有人氣。從買了這房子,施元君回來住的次數(shù)并不多,她經(jīng)常到處去出差,去抓賊,回到燕平,有時候忙起來就住在單位,還有的時候掛彩了就要住醫(yī)院。
房子的裝修才剛開始的時候,那件影響施元君一生的事情就發(fā)生了。
施元君有時候刻意不愿意回來,她怕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又會想起不該想的事。只有當施誠君或舒守元在這里陪著她的時候,她才會覺得家里不那么恐怖。
施家的碗確實不多,因此大家面前的餐具各有千秋。
葉樽明、施元君和花大師分別得到了一個碗。
施誠君和梁子一人拿了一個鍋蓋,舒守元就比較可憐了,他只擁有了一支特大號的勺子。
“太辣了?!眲t是幾位客人對晚飯的評價。
為了照顧客人們,雖然主人們已經(jīng)貼心的降低了辣度,但是他們還是辣的幾乎動不了筷子。
施誠君于是給他們一人接了一大鍋涼白開,示意他們涮著吃。
“實在沒有碗了,好在還有幾個小鍋”,施誠君充滿歉意的說,“我下次記著買一些回來。”
沒有碗尚且可以接受,但是椅子也十分不舒服,桌子也不舒服。
那其實根本就不是桌子,就是幾個大盒子拼起來的,所謂的椅子就是外面大排檔那種塑料椅。
面積狹窄,高度也不夠。
別人都比較瘦,還沒覺得怎樣。
但是花大師坐上去以后,感覺整個人都折疊了起來,身上的肉似乎都要垂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