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被抓走沒幾天,就被審問定罪:私通魔、蠻,販賣軍械,叛國投敵。
凌春華、凌春波、凌虛等一干男丁腰斬于菜市口,
其他體能充沛的男丁、下人,發(fā)配礦山勞役,女子充作官奴。
判決出來后,在雁門關內(nèi)到處粘貼了告示,這自然是很常見的殺雞儆猴手段,在警告所有雁門關的家族,你們小心點,敢私通魔、蠻,就是這個下場。
“白蒼,今天中午在菜市口腰斬凌家老小,你要不要去看看?”說完消息,若妍這么問。
“有什么好看的,殺人而已,我自己也不是沒殺過。凌家也是人,死人也就那樣,血淋淋的,看著惡心?!卑咨n看著眼前的小冊子,頭也不抬地回應。
這兩天,他都在研究那本鑄器門的秘籍。
“凌家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都是你干的,去看看不是很有成就感嗎?
想起凌家派于黑虎前后兩次來逼迫我們丐幫投靠,每次都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如今卻被我們弄垮,腰斬的腰斬、流放的流放,諾大個凌家,轉眼間煙消云散。
想著這些,我心里也頗有幾分快意的感受,都想去現(xiàn)場看看呢,你怎么就不想去?”
若妍奇怪地問。
“早已注定的結果,沒什么好看的。”白蒼把玩著鐵蛋,依舊沒抬頭。
“你一封卷宗就干掉了有權、有勢、有錢的凌家,心里沒啥成就感嗎?
就不想去現(xiàn)場看看,增加一下自己的成就感?
我聽武雪那丫頭說,她經(jīng)常會去自己殺過人的地方附近轉悠,說能回味些成就感,能增強自己的信心,加強訓練弩箭的熱情,
我擔心這孩子是不是瘋魔了,結果問過軍弩隊的其他人,結果他們都這樣,
老王說這很正常,和他喜歡吹噓自己在戰(zhàn)場上跟著李將軍勇猛殺敵是一個道理,無非就是炫耀而已,沒啥奇怪的。
他聽說飛將軍還時常拿出自己從戰(zhàn)場上繳獲的戰(zhàn)利品把玩、炫耀呢。
怎么到你這里,久一點也不激動、興奮呢”
若妍說完這一通,越發(fā)覺得白蒼和其他人不一樣,非常不一樣。
“這有什么好值得激動興奮的?”
白蒼語氣平靜,但內(nèi)容卻十分刺激人。
“你一條計謀、一份卷宗就毀滅了雁門關有權勢的一個家族,這還不值得激動、興奮。”
“呃,答案早就告訴過你了,雁門關只是邊境小城,相比帝都長安,就像是條臭水溝,凌家則是臭水溝里的老鼠。
換作你,用老鼠夾抓住一只老鼠,會讓你覺得有成就感嗎?這只老鼠從夾子里放出來踩死,你會想去看嗎?即便看見了,這能讓你激動、興奮?”
白蒼語氣平淡,似乎凌家真是一只老鼠似的。
“……”若妍無語,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說:“原來你從頭到尾就沒看得起過凌家?!?p> 中午,凌家的人還沒被押到,菜市口被看熱鬧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看大人物倒霉,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凌家人從云端衰落塵埃,這對平和了一段時間的雁門關而言,確實算得上一出好戲。
甭管這事兒和自個兒有關沒關,甭管凌家是否和自個兒有仇,甭管凌家如今有多可憐,對于來看行刑的人而言,這就是一場免費的大戲,就是一場激動人心的熱鬧,來看了能收獲幾句值得炫耀的談資。
當然,那些和凌家有仇的人,自然更要來看了,哪怕這個敵人不是自己打敗的,但親眼目送他消失,也算一種不錯的體驗呢。
當然,現(xiàn)場的也不全是看熱鬧的,人群中,一個佩劍、蒙臉的斗笠人沉默地站著,聽著周圍的人議論凌家過去如何跋扈囂張,不可一世,議論如今凌家是如何罪有應得,死有余辜。
旁邊的人不知道,他的指甲已經(jīng)掐進了掌心,牙齒咬得就要碎裂,因為即將被腰斬處死的,是他的家人。
這個人名叫凌風,是凌家家主凌春華的小兒子,他因為修行資質出眾,因此被回春派收入派內(nèi)修行。
凌風,在雁門關也算得上是雁門關年輕一代里的俊杰,修行天賦出眾不說,手腕心機也是不俗。
去了回春派修行后不久,他討得了長老余秋孫女的歡心,因此抱上了余秋這條粗大腿,很快成了回春派的真?zhèn)鞯茏印?p> 除此之外,他也籠絡住了不少下面的師弟、師妹,組建了一個小團體。
美人在懷,上有長老照著,下有小弟可以使喚,可以說,凌風在回春派經(jīng)營得十分不錯,前景也十分光明。
哪怕這次凌家滿門遭殃,罪名也是十分嚴重的私通魔、蠻,回春派也沒把他怎么樣。
但經(jīng)營出這樣的局面,只靠一張伶牙利嘴,天賦出眾、長得帥,是不可能經(jīng)營出來的,還需要大量的錢財作支撐。
自己修行要錢,討美人歡心要錢,籠絡人心要錢,得到余秋長老青睞,也要花錢,而且都不是小錢。
那這些錢從哪里來呢?凌風自己忙著修道、打理關系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精力去掙錢,
這些錢自然是凌家輸送過去的,這也是凌家為何掌握著雁門管軍械、軍糧大生意,還要去走私的根本原因所在。
前些天,凌風和余秋孫女的婚事,都已經(jīng)提上了日程,眼見好事將近,修為即將突破,美人、權勢即將入手。
可是忽然間,凌家突然被飛將軍派人拿下,消息傳到回春派,
原本每日對著自己喜笑顏開的美人,忽然間若即若離,態(tài)度冷淡;
平日對他恭敬、討好的師弟師妹,如今都躲著他走;
往日的競爭對手少不了上門譏諷嘲笑,指指點點。
當然,他先前經(jīng)營的一切,也不是完全沒用,至少余秋幫他求情了,免去真?zhèn)鞯茏拥纳矸萃?,并沒有把他怎么樣。
如今,他趕回雁門關,聽著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想著自己的父親即將被殘酷的腰斬、母親會被送去做官奴,他如何不恨、如何不痛?
當看著往日自信、從容、貴氣逼人的父親凌春華,如今一身囚衣,披頭散發(fā)、上下血跡斑斑地拷在囚車里拉進菜市口,凌風心底的痛得像是有刀子在割。
聽著現(xiàn)場宣讀的罪狀,凌風心底有聲音在吶喊,這些都是假的,都是栽贓嫁禍,是飛將軍這狗官看上了凌家的財富,強行侵吞找的借口。
當行刑時刻來臨,凌風的手緊握住冰涼的劍柄,數(shù)次想要沖上去把父親搶走,但他強忍住了。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修道時間太短,如今也只是凡武巔峰,一只腳跨進先天,
沖上去唯一的結果,是把自己也填進去,一起死。
最終,凌春華被鍘刀一刀兩斷,在地上哀嚎了許久才死去。
凌風始終在看著,他把這一幕深深地映入腦海中,轉身離開,心底想著如何把這一幕還給飛將軍。
結果,他到了城門口,遇上了追殺干將洪而來的余秋和李千山。
凌風上前給兩人行禮后,走進了一個酒樓。
這一幕被丐幫城門口的弟子注意到了,消息迅速傳到總舵,交到白蒼手上。
李千山和余秋的外貌特征很明顯,李千山一人高瘦背劍,余秋矮胖,腰間掛著個大葫蘆。
若妍從干將洪那里問清楚兩人的外貌特征后,讓丐幫留意東、西、南三門,如今果然看到了兩人。
“若妍,你去一趟鐵匠鋪,把這消息告訴干將洪,再把囑咐過陳鐵的那些事再提醒一遍,然后趕緊回來,別呆在那邊?!?p> 白蒼吩咐了一句,就不再說了。
“不用我在那里看著點嗎?干將爺爺古板、固執(zhí),陳鐵年紀小,膽子也不大,我怕他們會不聽你的。
再說你我都不在現(xiàn)場,要是有個別的變化,不再預料之內(nèi),那怎么辦?”若妍提醒了白蒼一句。
“怎么辦?用得著怎么辦?秘籍已經(jīng)到手,他死了我也不虧,他們要是連簡單的應變能力都沒有,那樣的廢物,遲早也是個死,也不用在乎他的死活?!?p> 白蒼語氣平淡地說道,一如既往地功利,冷漠。
“送完信趕緊回來,別打別的主義,丐幫上下幾百號人等著你養(yǎng)呢,你要是不聽話出了事情,我可不會管這幾百號人的死活。
我只在乎你,你知道的。”
像是猜到了若妍可能會留在鐵匠鋪,白蒼多說了一句。
若妍大眼圓瞪,氣呼呼地甩袖轉身離去。
…………
酒樓上,余秋安慰了凌風幾句,轉而開始商議怎樣對付干將洪。
追殺了一個月,干將洪狼狽不堪,乞丐不如,余秋和李千山也累得夠嗆。
“之前干將洪那老鬼擔心波及無辜,一直在野外逃竄,這次怎么突然跑進城里來了,這下還真好動手。”余秋喝了口茶,有些納悶地說道。
李千山養(yǎng)好傷勢,溫養(yǎng)好受創(chuàng)的母劍,感應到干將洪躲在雁門關內(nèi)沒離開。
余秋不急著找上門去,想要先籌劃一番,爭取這次能把上窮水盡的干將洪干掉,將鑄器門徹底斬草除根。
“管他怎么想的,那不重要。鑄器門的鎮(zhèn)器神兵上次被我們打爆了。這次上去,看他拿什么抵擋。二對一怕什么,找上去直接干掉就好了。打完了就走,誰知道是我們干的。”
李千山是劍修,做事直來直去,不喜歡彎彎繞繞,干什么都喜歡用手中的劍說話。
旁邊坐著的凌風看了李千山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低頭不語。
余秋苦笑一聲,說:“李兄,這次沒這么簡單。
干將老鬼腦子固然是鐵打的,但也沒那么好殺,否則也逃不到這里。
另外,這里是雁門關,飛將軍坐鎮(zhèn)在這里,實力不在你我之下,咱們打斗的動靜哪能瞞得過他。
如果在城里打斗,造成了死傷,被飛將軍逮個正著,咱們也不好交代?!?p> 對于李千山的一根筋,余秋很無奈,只能詳細解釋。
“區(qū)區(qū)一個地方將軍,能把我如何?能把我鑄劍山莊如何?惹急了連他一起殺。”李千山冷聲說道。
凌風聽完,眼中閃過一抹亮光,等隱藏好了表情,才抬頭說道:“李長老,雖然那狗官殺我全家,我恨不得吃他的肉,睡他的皮。
但我得提醒你,這狗官不可小覷,一身修為了得,箭術驚人,號稱當時箭術第一人,對上了得小心?!?p> 箭術還是劍術?
“長輩商量大事,你一個小輩插什么話?不入先天的廢物而已,懂什么箭術?!崩钋讲桓吲d地呵斥說。
凌風的話,不僅沒讓李千山警惕,反而激起了好勝心,想和飛將軍一爭高下。
“李兄別生氣,本派這弟子修為確實不高,但看事的眼光還是有的。李兄可知道你我兩派聯(lián)手覆滅鑄器門的計謀是誰提出來的?”
余秋笑吟吟地問李千山。
“難道是他?”李千山有些不信地問。
“確實是他看出鑄器門看似鼎盛強大,但除了打鐵,其實不堪一擊,也是他向我建議,讓本派和貴宗聯(lián)手瓜分鑄器門幾百年積攢下來的財富。這次我大豐收,凌風功不可沒呀?!?p> 余秋得意地炫耀說。
李千山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陰險狡詐,小人而已?!?p> 凌風聽見自己得意之作被人如此評價,臉上一陣抽搐,難堪至極,心底怨恨上了李千山。
“哈哈,凌風別生氣,李長老就是個一根筋的莽夫,哪懂什么叫眼光和策略?!?p> 安撫好了凌風,余秋接著說道:“直接進去打肯定是不行的。不說飛將軍的實力如何,咱們真要大鬧了雁門關,那是折了大漢的顏面,會被大漢天子問責,咱們回去也難以交代。
還是得想出個妥帖的辦法來才好,最好能把干將老鬼弄出城去,那才妥帖。
凌風,你一向足智多謀,這次可有什么好主意?”
回春派看著凌家倒霉,什么忙也不幫。
凌風不僅家沒了,美人沒了,真?zhèn)鞯茏由矸輿]了,宗門里的前途也沒了,他心底早把回春派也恨上了。
他巴不得余秋能聽李千山的,直接把飛將軍干掉,幫自己報仇雪恨,哪有心思幫忙辦事。
“我家里出事,心里悲痛,心思恍惚,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主意來,讓長老失望了。”凌風有些惶恐地回答。